然而，他的辯解在鐵證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。
那段錄音，是我在最後一次和他因為房子的事情爭吵後，多了個心眼，偷偷放在他家客廳角落裡的。
我本以為永遠不會用到，沒想到卻成了決定性的武器。
"肅靜！肅靜！"法官猛地敲響法槌，威嚴的聲音壓下了現場的騷動。
他的目光如利劍一般射向王德發，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嚴厲。
"原告，你對這份錄音的真實性有異議，我們可以進行技術鑑定。"法官冷冷地說道，"但我要提醒你，如果鑑定結果為真，你將要承擔提供偽證、妨礙司法公正的法律責任。"
王德發瞬間啞火了。
他當然知道錄音是真的，技術鑑定只會讓他死得更慘。
他的身體癱軟下去，嘴巴張了幾下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，額頭上全是豆大的冷汗。
而此刻，全場的焦點，卻不是他，而是我的妻子，王麗。
她呆呆地站在那裡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。
那段錄去徹底摧毀了她二十多年來對自己父親和弟弟的認知。
她一直以為，父親只是偏心，只是重男輕女思想根深蒂固，但他的心底還是愛她的，還是把我們當家人的。
可錄音里那句"榨乾他最後一點價值，我就讓你姐跟他離婚，把他一腳踹開"，讓她所有的自我安慰都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。
原來，在她的至親眼裡，她和她的婚姻，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被犧牲、被利用來榨取利益的工具。
"爸……"王麗的聲音輕得像羽毛，卻帶著千鈞的重量，"錄音里說的……是真的嗎？"
王德發不敢看女兒的眼睛，只是含糊地嘟囔著："麗麗，你別聽他胡說……爸不是那個意思……"
"你不是那個意思，是哪個意思？"王麗的身體開始顫抖，聲音也陡然尖利起來，"榨乾他，然後讓我離婚？這就是你說的不是那個意思？在你眼裡，我到底是什麼？你的女兒，還是你用來騙錢的誘餌？"
她一步步走向王德發，眼淚決堤而下，臉上卻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慘笑。
"還有你！王強！"她又猛地轉向她那個目瞪口呆的弟弟，"這就是你說的，我們是一家人？拿著我老公的血汗錢去揮霍，住著本該有我一半的房子，然後盤算著怎麼把他一腳踢開？你們的心，到底是什麼做的？是黑的嗎！"
她的崩潰和質問，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，狠狠地扇在王德發和王強的臉上，也讓旁聽席上的親戚鄰居們看得目瞪口呆，議論聲四起。
"天啊，原來是這樣……"
"太不是東西了，把女婿當猴耍啊！"
"這女兒也夠可憐的，被自己親爹和親弟賣了還幫著數錢。"
面對女兒的泣血控訴和周圍的指指點點，王德發最後一道心理防線也崩潰了。
他突然捂住胸口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，臉色由紅轉青，接著頭一歪，竟真的暈了過去。
"爸！爸！"王強大驚失色，連忙掐他人中。
法庭瞬間大亂，法警和醫護人員沖了上來，現場一片混亂。
法官當機立斷，再次敲響法槌："休庭！將原告立刻送醫！"
在一片混亂中，我被張律師拉著走出了法庭。
王麗沒有跟上來，她只是呆呆地看著被抬上擔架的父親，眼神空洞，仿佛整個世界都崩塌了。
我回頭看了她最後一眼，心中沒有報復的快感，只有一片荒蕪。
這場戰爭，或許我贏了官司，但我們所有人都輸了。
07
第二次開庭是在一周後。
這一次，王德發沒有再坐輪椅，而是自己走上來的，只是臉色依舊很難看。
王強跟在他身後，垂著頭，像一隻斗敗的公雞。
王麗沒有來，她給我發了一條信息，只有三個字："對不起。"然後，又發來了一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。
法庭的氣氛和上一次截然不同。
旁聽席上的人看王德發父子的眼神，充滿了鄙夷和不屑。
庭審過程很簡單，對方律師幾乎放棄了掙扎，只是象徵性地辯解了幾句，便主動撤銷了對我的所有訴訟請求。
在宣布判決結果之前，主審法官摘下了眼鏡，揉了揉眉心。
他沒有立刻宣判，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原告席上的王德發，語氣沉重地開口了。
"王德發先生，在宣布判決之前，我想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，和你說幾句話。"
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，看向法官。
"我們審理過很多贍養糾紛的案子，見過子女不孝的，也見過父母偏心的。但是像你這樣，處心積慮，把親情當成算計，把女兒的婚姻當成籌碼的，說實話，我還是第一次見。"
法官的聲音不大，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。
王德發的頭垂得更低了。
"法律規定，子女對父母有贍養扶助的義務。這是法理，也是人倫。但是，法律同樣講究權利和義務的對等。你作為父親，在享受子女贍養權利的同時，是否也盡到了一個父親應盡的，對所有子女一視同仁的義務？"
"你將兩套價值數百萬的拆遷房，全部贈與你的兒子，這屬於你的個人財產，法律無權干涉。但是，你轉頭就以病重為由，要求那個被你明確排除在財產繼承之外，甚至被你稱為『外人』的女婿，來承擔你高昂的醫療費用。你這種行為，已經不是在主張自己的合法權益了，你這是在進行一場赤-裸裸的道德綁架和經濟勒索！"
"你以為你很聰明，算盤打得很精。房子和錢，都留給兒子，保證自己血脈的延續和香火的傳承；而養老和責任，就全部推給女兒和女婿，讓他們給你當牛做馬。你什麼都想要，什麼都不想失去。可你有沒有想過，人心是會冷的，情分是會斷的！"
法官站了起來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，聲音陡然拔高：
"你今天站在這裡，口口聲聲控訴你的女婿不孝，可你在把房產證交到你兒子手上，說出那句『他是外人』的時候，你可曾想過，你那個同樣為你付出了十年的女婿，他會怎麼想？你可曾想過，你那個夾在中間，左右為難的女兒，她的處境有多麼痛苦和絕望？贍養是義務，但不是被你這樣無限勒索的工具！法律保護的是天下孝道，但絕不保護藏在親情面具下，那顆自私、貪婪、冷漠的心！"
法官的這一番話，如洪鐘大呂，震得整個法庭鴉雀無聲。
王德發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，他猛地抬起頭，蒼老的臉上，終於流下了兩行渾濁的，不知是羞愧還是悔恨的淚水。
"現在，本庭宣判！"法官重新戴上眼鏡，敲響了法槌，"駁回原告王德發對被告林濤的全部訴訟請求！訴訟費用，由原告承擔！退庭！"
法槌落下的那一刻，我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，感覺壓在心頭十年的巨石，終於被搬開了。
我轉頭看向旁聽席，我的父母也來了，他們正含著淚，對我用力地點著頭。
我贏了。
不僅僅是贏了官司，更是為自己這十年所受的委屈，贏回了公道和尊嚴。
08
官司結束後，王德發父子成了整個小區的笑柄。
曾經，他們因為分了兩套房而風光無限，走到哪裡都被人奉承。
如今，大家看到他們都繞著走，背後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，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更傷人。
王德發的病，經過法院那一鬧，反而沒那麼嚴重了。
醫生說他只是急火攻心，加上高血壓，好好休養就沒事，根本不需要做什麼開顱手術。
那五十萬的手術費，從一開始就是個為了訛我而編造出來的謊言。
只是，病雖然沒大礙，他的心氣卻徹底垮了。
他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，不敢出門。
而小舅子王強，在失去了我這個"提款機"後，日子也迅速變得艱難起來。
他好吃懶做慣了，根本沒什麼一技之長。
以前有我兜底，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啃老。
現在，家裡的拆遷款被他之前揮霍得差不多了，王德發又需要花錢買藥調理，家裡的經濟狀況一落千丈。
沒有了錢，王強那個即將過門的媳婦也吹了。
對方聽說他們家官司敗訴，還鬧出這種醜聞，連夜就悔了婚，彩禮都要了回去。
人一旦落魄，矛盾就顯現出來了。
王強開始埋怨他爸，要不是他當初那麼貪心，非要鬧上法庭，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。
王德發則罵兒子不爭氣，是個只會啃老的廢物。
父子倆三天一小吵，五天一大吵，家裡整天雞飛狗跳。
那兩套他們視若珍寶的房子，非但沒有給他們帶來安穩和幸福，反而成了引爆所有家庭矛盾的導火索。
而我和王麗，最終還是辦了離婚手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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