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梳理了每一筆款項的來龍去脈,整理了每一次衝突的前因後果。
我甚至聯繫上了幾個同樣對王強心懷不滿的舊同事,他們願意出庭為我作證,證明王強是如何吹噓自己有個"冤大頭"姐夫的。
與此同時,岳父一家也沒閒著。
他們通過各種親戚朋友,在我們的老家和鄰里之間大肆散播我"忘恩負義、發財後拋棄病重岳父"的謠言。
一時間,我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。
我的父母也聽到了風聲,焦急地打電話給我,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。
我只能耐心地跟他們解釋,告訴他們不要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語,相信他們的兒子不是那樣的人。
掛了電話,我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。
這場戰爭,我只能一個人打。
開庭的前一天晚上,王麗突然出現在了我家門口。
她看起來憔悴了很多,眼睛紅腫,顯然是哭過很久。
"林濤,我們談談吧。"
我讓她進了屋。
"明天就要開庭了,你非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?"她坐在沙發上,聲音嘶啞,"只要你現在撤訴,去醫院把錢交了,我爸那邊也會撤訴的。我們一家人,為什麼非要鬧到法庭上,讓外人看笑話?"
我看著她,冷冷地開口:"一家人?在你爸把房子全給你弟,說我是外人的時候,我們就不是一家人了。在你為了他們,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,甚至要跟我離婚的時候,這個家就已經散了。王麗,你今天來,不是為了挽回我們的感情,你只是怕明天在法庭上,你們一家人的醜事會被公之於眾,對嗎?"
我的話像刀子一樣,刺破了她最後的偽裝。
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嘴唇哆嗦著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"回去吧,"我站起身,下了逐客令,"有什麼話,我們明天在法庭上說。"
王麗看著我決絕的眼神,知道再也無法挽回。
她失魂落魄地站起來,走到門口時,突然回頭,用一種近乎怨毒的語氣說:"林濤,你會後悔的!"
我沒有回答。
因為我知道,真正會後悔的,絕不會是我。
05
莊嚴肅穆的法庭里,旁聽席上坐滿了人,大部分都是我們兩家的親戚和鄰居。
我能感受到無數道複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有同情,有鄙夷,也有幸災樂禍。
我深吸一口氣,挺直了腰板,坐在被告席上。
岳父王德發被小舅子王強用輪椅推了上來,他穿著一身病號服,臉上毫無血色,看起來確實非常虛弱。
他一看到我,渾濁的眼睛裡立刻迸發出刻骨的恨意,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。
庭審開始,對方律師率先發難。
他聲情並茂地講述了一個"農夫與蛇"的故事。
他說,我岳父當初是如何不計較我出身貧寒,將寶貝女兒嫁給我;在我創業初期,又是如何鼎力相助;而我,在飛黃騰達之後,卻在岳父病重之際,不僅一分錢不出,還惡語相向,簡直是喪盡天良。
對方律師的口才極好,黑的能說成白的。
在他的描述下,岳父成了一個慈愛無私、卻被惡毒女婿傷害的可憐老人。
旁聽席上已經傳來陣陣唏-噓聲,甚至有人開始小聲地對我指指點點。
岳父王德發更是"戲精"附體,在律師說完後,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手,指著我,用虛弱又悲憤的聲音控訴道:"法官大人……你看看他!這就是我養了十年的好女婿!我把他當親兒子一樣看待,他……他卻在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,咒我去死啊!我當初真是瞎了眼,把女兒嫁給了這麼一個白眼狼、畜生!"說著,他捶胸頓足,老淚縱橫,一副隨時都會昏過去的樣子。
小舅子王強則在一旁"恰到好處"地遞上紙巾,紅著眼眶對法官說:"法官大人,我爸年紀大了,經不起刺激。醫生說再不動手術,隨時都有生命危險。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,才來求您為我們做主啊!"
這一唱一和的表演,堪稱完美。
就連主審法官的臉上,都流露出了一絲同情。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緊緊地攥住了拳頭。
輪到我的律師張律師發言了。
她沒有急著反駁,而是不緊不慢地站起來,向法官提交了第一份證據。
"法官大人,這是我的當事人林濤先生,在過去十年間,向原告王德發及其子王強銀行帳戶的部分轉帳記錄,總金額共計七十八萬三千六百元。請注意,這還只是有明確記錄的部分,不包括大量的現金給予。"
當投影儀上清晰地展示出那一筆筆數額不小的轉帳記錄時,整個法庭瞬間安靜了下來。
岳父和王強的臉色明顯變了。
張律師繼續說道:"對方律師聲稱,原告曾給予我當事人二十萬元作為創業啟動資金。但事實是,這二十萬,是我當事人為了替原告償還其因賭博欠下的高利貸!這裡有當時債主的收款證明和人證!至於這些年,我當事人更是包攬了原告一家的所有大小開銷,從醫藥費到生活費,甚至包括其子王強吃喝玩樂、談女朋友的費用!試問,有誰家的『親兒子』,是這樣被對待的?"
旁聽席上開始響起嗡嗡的議論聲,風向悄然發生了轉變。
對方律師顯然沒料到我保留了如此完整的證據,一時有些慌亂,只能強行辯解道:"這些……這些都是他作為女婿,孝敬長輩的自願行為,不能作為他現在拒絕履行贍養義務的理由!"
"說得好。"張律師微微一笑,話鋒一轉,"那麼,就讓我們來看看,原告一家,是如何回報我當事人這份『孝心』的。法官大人,我請求提交第二份證據。"
她提交的,正是那兩套拆遷房的房產信息。
當所有人看到,兩套價值數百萬的房產,受益人只有王強一個人的名字時,全場譁然!
"兩套拆遷房,沒有我當事人妻子的份,更沒有我當事人的份。原告在將全部家產轉移給兒子之後,反過來要求被他稱為『外人』的女婿,來承擔他全部的醫療費用。請問法官大人,天底下,有這樣的道理嗎?"張律師的聲音鏗鏘有力,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,釘在岳父一家的恥辱柱上。
岳父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,他指著我,嘴唇哆嗦著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法官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,他看向岳父的眼神,已經從同情變成了審視。
然而,我知道,這還不是結束。
真正的好戲,才剛剛開始。
張律師看了我一眼,我向她點了點頭。
她深吸一口氣,轉向法官,聲音比之前更加嚴肅:"法官大人,為了讓您更清楚地了解原告起訴我當事人的真實意圖,我們還有最後一份,也是最關鍵的一份證據,需要當庭播放。"
她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錄音筆,按下了播放鍵。
下一秒,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,從法庭的音響中清晰地傳了出來。
那是岳父王德發的聲音,帶著一絲得意和算計:
"兒子你放心,這官司我們贏定了!林濤那小子最好面子,又心疼王麗,只要我們鬧上法庭,他肯定會妥協!等拿到那五十萬手術費,我就說醫生搞錯了,根本不用動手術,這錢我們就拿來給你換輛新車!至於林濤……哼,他就是個冤大頭!等榨乾他最後一點價值,我就讓你姐跟他離婚,把他一腳踹開!我們王家的錢,怎麼能讓一個外人惦記!"
錄音播放的瞬間,整個法庭死一般的寂靜。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。
我看到對面的岳父,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,眼睛瞪得像銅鈴,裡面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不敢置信。
小舅子王強整個人都僵住了,像一尊石雕。
而站在我身旁的王麗,更是渾身劇烈地一顫,她猛地轉過頭,用一種看陌生怪物般的眼神看著我,然後又緩緩地、僵硬地轉向她的父親,那張曾經美麗的臉上,寫滿了崩潰和絕望。

06
錄音里的每一個字,都像一把淬毒的利刃,不僅刺穿了岳父和他兒子偽善的面具,也徹底割裂了我和王麗之間僅存的最後一絲情分。
"不……這不是我說的!是偽造的!是合成的!" 王德發終於從極致的震驚中反應過來,他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,在輪椅上瘋狂地掙扎著,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,"法官大人!你不要信!這是他陷害我!是他偽造的!"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