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臉色變幻不定，拳頭攥緊又鬆開。
時間，一分一秒地過去，像是在對他進行一場漫長的凌遲。
我的心，也提到了嗓子眼。
兒子，這是你自己的選擇，無論你選什麼，媽都認。
但媽希望你，能像個男人一樣，站直了，別趴下。
終於，李明動了。
他沒有看張薇，也沒有看趙桂fen，而是轉過身，看向我。
他的眼神異常複雜，有痛苦，有掙扎，但最終，都化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。
他一字一句地開口，聲音不大，卻像一顆驚雷，在客廳里炸響。
06
"我選我媽。"
李明的聲音異常平靜，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，但正是這份平靜，才蘊含著最決絕的力量。
"什麼？"趙桂芬像是沒聽清，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尖聲問道。
張薇更是如遭雷擊，身體晃了晃，險些栽倒在地，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明，嘴唇哆嗦著："李明……你……你說什麼？"
李明終於轉過頭，正視著自己的妻子，那個他愛了許多年，也忍了許多年的女人。
他的目光里，沒有了往日的溫情和遷就，只剩下一種深可見骨的疲憊和失望。
"張薇，我說，我選我媽。"他重複了一遍，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，砸在張薇的心上，"這六年，我為了你，為了這個家，一忍再忍。你媽怎麼羞辱我，羞辱我爸媽，我都忍了。孩子跟你姓，我也忍了。我以為我的忍讓，能換來家庭和睦，能換來你的體諒。但我錯了。"
他自嘲地笑了笑，繼續說道："我的忍讓，只換來了你們的得寸進尺。在你們眼裡，我李明，我們李家，就是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。你們一邊享受著我的付出，一邊踐踏著我的尊嚴。現在，你們又想用離婚來威脅我，用孩子來綁架我。對不起，這套，對我沒用了。"
他深吸一口氣，目光變得無比銳利，直視著趙桂芬："趙阿姨，我明確告訴你。第一，這套房子，是我爸媽的，他們有權決定是賣是租還是空著，誰也干涉不了。第二，子涵上學的事，她是姓張，你們張家家大業大，我相信你們有能力解決，就不勞我們李家操心了。第三……"
他頓了頓，目光重新回到張薇慘白的臉上："如果你真的要離婚，我同意。財產按照法律分割，孩子，如果你想要，撫養權可以給你，但我每個月會支付撫養費，並且保留我的探視權。"
"不……不……李明，你不能這麼對我！"張薇終於崩潰了，她衝上來抓住李明的胳膊，歇斯底里地哭喊著，"你怎麼能這麼狠心！我們有六年的感情啊！子涵是你的親生女兒啊！"
"我狠心？"李明甩開她的手，眼裡的痛苦再也無法掩飾，"張薇，到底是誰狠心？這六年來，你為你媽的那些無理要求，跟我吵了多少次？你有沒有一次，是真正站在我的立場上，為我，為我爸媽想過一秒鐘？你只知道讓我忍，讓我讓，你覺得我的尊嚴，我們李家的臉面，就那麼不值錢嗎？"
趙桂芬也沒想到李明會如此決絕，她徹底慌了。
她本以為拿捏住了李明的軟肋，卻沒想到，那根軟肋，早已在六年的磋磨中，變成了堅硬的鎧甲。
她色厲內荏地叫囂道："好！好！李明，你行！你給我等著！離就離！微微，我們走！我倒要看看，離了我們張家，他能過上什麼好日子！"
說著，她就要去拉張薇。
可張薇卻像被釘在了原地，她只是呆呆地看著李明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。
她不明白，事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。
那個對她百依百順，把她捧在手心裡的男人，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陌生，如此絕情。
"夠了！"一直沒說話的親家公，終於沉聲喝止了這場鬧劇。
他走到趙桂芬身邊，低聲斥道："你還嫌不夠丟人嗎？"
然後，他轉向我，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："親家，你看，這事鬧的……都是誤會。桂芬她也是心急，說話沖了點，你別往心裡去。房子是你們的，你們想怎麼處置，我們沒意見。只是……孩子們的事，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。"
說完，他便拉著還在罵罵咧咧的趙桂芬，和失魂落魄的張薇，灰溜溜地離開了。
門關上的那一刻，李明緊繃的身體瞬間垮了下來。
他頹然地坐倒在沙發上，雙手插進頭髮里，痛苦地呻吟著。
我走過去，沒有說話，只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。
我知道，做出這個決定，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。
那是他的妻子，他的女兒，是他曾經想要用一生去守護的家。
可如今，卻被他親手推開了。
"媽……"他抬起頭，聲音沙啞，"我是不是很混蛋？"
我搖了搖頭，摸了摸他的頭，就像他小時候那樣："不，兒子。你只是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選擇。尊嚴，是自己掙回來的，不是別人施捨的。你沒有錯。"
窗外的陽光，透過玻璃照了進來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我知道，我們李家，從今天起，天亮了。
而對於張家來說，真正的"黑暗"，才剛剛開始。
07
張家的人走後，家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。
李明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，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頹廢而壓抑的氣氛中。
我知道他心裡不好受，這場勝利是以撕裂他自己的小家庭為代價的，慘烈而悲壯。
晚上，張薇的電話打了過來。
李明看著手機螢幕上閃爍的名字，猶豫了很久，最終還是划下了接聽鍵。
電話那頭，是張薇壓抑的哭聲："李明，你到樓下來一趟，好不好？我們談談。"
李明看了我一眼，我對他點了點頭。
有些事，終究需要他們夫妻倆自己去面對和解決。
一個多小時後，李明回來了。
他身上的煙味更重了，臉上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。
"她說什麼了？"我問。
"還能說什麼。"李明苦笑一聲，"哭，道歉，求我原諒。說她知道錯了，說她不該聽她媽的話，求我不要離婚，求我別賣房子，給子涵一個機會。"
"那你怎麼說？"
"我告訴她，離婚的話，我可以收回。但是，房子，必須賣。子涵上學的事，讓他們張家自己想辦法。"李明看著我，眼神堅定，"媽，我聽您的。這次，一步都不能退。我們退一步，他們就會進十步。"
我欣慰地點了點頭。
兒子，終於長大了。
接下來的幾天，戰火從我們家，轉移到了張家。
我和李明的生活，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，簡單而平靜。
我照常去中介那兒，辦理賣房的手續。
中介小王告訴我，那個全款的客戶誠意十足，催著我們儘快簽約。
我告訴他，再等兩天。
我在等，等張薇的最終選擇。
而張家那邊，早已是雞飛狗跳。
據李明說，張薇回家後，就跟趙桂芬大吵了一架。
她第一次對她母親的權威提出了質疑和反抗，指責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，是如何一步步將自己的婚姻推向深淵的。
趙桂芬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有錯，母女倆吵得不可開交。
親家公夾在中間，焦頭爛額。
趙桂fen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了。
她本以為拿捏住了李明，就能順理成章地得到學區房，結果卻偷雞不成蝕把米，不僅房子沒了指望，連女兒的婚姻都岌岌可危。
她不甘心，卻又無計可施。
她引以為傲的女兒，她百般疼愛的外孫女，都成了她在這場博弈中，可以隨時捨棄的籌碼，可現在，這些籌碼都失去了作用。
她開始想別的辦法。
她給李明的單位領導打電話，想讓他們給李明施壓。
可李明這些年在單位里，業務能力突出，人緣也好，領導只是不痛不癢地找他談了次話，勸他"注意家庭和諧"，便沒了下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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