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年前，產房外，親家母指著我的鼻子，一字一句，像是淬了毒的鋼釘：「你兒子就是個入贅的，我孫女，必須姓張！你們李家要是不同意，這婚就離，孩子我們帶走，你們家這輩子都別想再見一眼！」我看著手術室里剛經歷一場生死搏鬥的兒媳，又看了看旁邊攥緊拳頭、青筋暴起的兒子，最終，我拍了拍他的手，說：「聽你媳婦的吧，一個姓而已，咱不計較。」 六年後，親家的電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，語氣諂媚又理所當然，為了我那重點小學的學區房。
我握著電話，看著窗外六年來從未改變過的風景，笑了。
這一個電話，我等了整整兩千一百九十天。
01
"媽，您怎麼就答應了！這孩子是我的，是咱們李家的根，怎麼能跟外人姓！"
醫院走廊里，兒子李明的聲音壓抑著憤怒，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。
他雙眼通紅，布滿了血絲，死死地盯著我，仿佛我才是那個把他推入深淵的仇人。
我叫李秀蘭，一個普普通通的退休教師，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，沒想到到了花甲之年，卻要做出一件讓所有親戚朋友都戳脊梁骨的決定——同意我唯一的孫女，隨她媽姓張。
就在半小時前，兒媳張薇剖腹產生下了一個六斤八兩的女兒，母女平安。
我跟老伴高興得合不攏嘴，李明更是激動得語無倫次。
可這份喜悅，還沒等捂熱，就被親家母一盆冰水澆了個透心涼。
"秀蘭啊，你看，孩子也生了，咱們兩家商量個事。"親家母趙桂芬，一個畫著精緻妝容，燙著大波浪卷的女人，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開了口。
她把我拉到一邊，避開了還在觀察室的張薇她爸，那副樣子，就像是在談一筆志在必得的生意。
"孩子的大名，我們家老爺子早就找人算好了，叫張子涵。你看多好聽，涵養的涵。"她一邊說，一邊用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，在我面前比划著。
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。
張子涵？
不是應該叫李子涵嗎？
我心裡咯噔一下，但還是勉強維持著體面："親家母，這……孩子跟爸姓，是老傳統了，你看是不是叫李子涵更合適？"
趙桂芬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，嗤笑一聲，音量陡然拔高："傳統？李秀蘭，都什麼年代了還講老傳統？現在男女平等，我女兒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的孩子，憑什麼不能跟她姓？再說了，當初你兒子跟我們家微微談的時候，是怎麼說的？我們家微微要學歷有學歷，要長相有長相，追她的人從城東排到城西，能看上你兒子，那是你們李家祖墳冒青煙了！"
她的話越來越難聽，引得走廊里的人紛紛側目。
李明聞聲趕來，臉色鐵青："阿姨，當初我是喜歡微微，可沒說過孩子要跟你們姓！"
"喲，現在翅膀硬了？"趙桂芬雙手叉腰，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勢，"李明我告訴你，我們家就微微這一個獨生女，我們家的家產，以後不都是你們的？讓孩子姓個張怎麼了？委屈你了？告訴你，這孩子今天必須姓張！你要是不同意，行啊，現在就去跟微微辦離婚，孩子我們自己養，你們李家也別想落著一根毛！"
"你！"李明氣得渾身發抖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我知道，趙桂芬說的是實話。
我們家就是普通工薪家庭，我和老伴退休金加起來也就一萬出頭。
可張薇家不一樣，她爸是開公司的，家底殷實。
當初李明和張薇在一起，我們老兩口就覺得門不當戶不對，可兒子喜歡，我們也沒辦法。
為了他們結婚，我們掏空了半輩子積蓄，又跟親戚借了不少，才勉強湊夠了首付，在城裡買了套三居室。
可跟張家一比，確實不夠看。
"媽……"李明求助地看向我。
就在這時，手術室的門開了，護士推著虛弱的張薇出來。
趙桂芬立刻換上一副慈愛的面孔撲了過去："哎喲我的心肝寶貝女兒，你可受苦了！"
張薇臉色蒼白，看到我們劍拔弩張的樣子，虛弱地問："媽，李明，你們在吵什麼？"
趙桂芬立刻告狀："微微你評評理，我不過是想讓孩子跟你姓，你婆婆跟李明就給我甩臉子，說我們張家不講理！"
張薇的目光投向李明，眼神裡帶著一絲乞求和委屈："李明，就讓孩子跟我姓吧，算我求你了，好不好？我爸媽就我一個女兒……"
看著兒子瞬間垮下來的肩膀，和兒媳蒼白的臉，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。
我這輩子，最看重的就是家庭和睦。
如果因為一個姓氏，鬧得小兩口剛結婚就離婚，孩子剛出生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，那我這個做婆婆、做奶奶的，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？
我深吸一口氣，走上前，握住趙桂芬的手，也握住了李明的手。
"親家母，你別生氣。李明，你也少說兩句。"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，"孩子跟誰姓，不都是咱們的寶貝疙瘩嗎？既然微微開口了，那就姓張吧，叫張子涵，挺好的。"
"媽！"李明不敢置信地看著我。
趙桂芬則是一臉勝利者的姿態，下巴揚得高高的："這還差不多，算你識相。"
我沒理會她，只是走到兒子身邊，拍了拍他僵硬的後背，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："兒子，別計較。君子報仇，十年不晚。咱們……走著瞧。"
李明猛地抬起頭，眼裡閃過一絲錯愕，隨即，那份滔天的怒火，像是被我這句話瞬間壓了下去，沉澱成了某種更深、更冷的東西。
他沒再說話，只是默默地走到了張薇的病床前。
而我，看著趙桂芬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，心裡卻異常平靜。
我一輩子教書育人，最懂得以德報怨，何以報德？
唯有以直報怨。
趙桂芬，你今天的所作所為，我李秀蘭記下了。
我不跟你吵，不跟你鬧，是因為我知道，對付你這種人，講道理是沒用的，只有在你在意的東西上，給你致命一擊，你才會真正懂得什麼叫尊重。
而那套我們老兩口名下，為了孫輩上學特意買的重點小學學區房，就是我為他們準備的，一份長達六年的"大禮"。
02
孫女的名字，最終還是定為了"張子涵"。
戶口本上，"父親"一欄寫著"李明"，"母親"一欄寫著"張薇"，而"姓名"那一欄，卻是一個刺眼的"張"字。
這件事，成了我們家一個絕口不提的禁忌，也像一根看不見的刺，深深扎在我和兒子李明的心裡。
李明從那之後，像是變了個人。
他不再像以前那樣，大事小事都跟我們商量，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，話也越來越少。
我知道，他心裡有怨，怨我當初的"軟弱"，怨張家的"強勢"，更怨他自己的"無能"。
而親家母趙桂芬，則是春風得意。
她逢人便夸自己的女兒有本事，找了個聽話的老公，連孩子都主動跟媽姓，言語之間，滿是對我們李家的輕蔑和炫耀。
我們兩家住在同一個小區，抬頭不見低頭見，每次在小區里碰到，她都昂著頭，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，用眼角的餘光瞥著我，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，仿佛我們李家是靠他們張家施捨才能活下去的。
我一概不理，見了面，依舊客客氣氣地喊她"親家母"，臉上的笑容挑不出一絲錯處。
背地裡，街坊鄰居怎麼議論我，說我懦弱，說我兒子是"倒插門"，我也全當聽不見。
我的生活和以前一樣，買菜，做飯，和老伴去公園散步，只是，我的心裡多了一本帳，一本清清楚楚記錄著這六年來每一筆"恩怨"的帳。
第一年，子涵滿月，趙桂芬大辦宴席，請帖上只寫了"愛孫女張子涵滿月喜宴"，對我們李家，提都沒提。
酒席上，她抱著孩子，滿面紅光地接受著親朋好友的恭維，仿佛這孩子和我們李家沒有半點關係。
李明坐在角落，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，我把他拉回了家，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，像個孩子。
武巧輝 • 55K次觀看
燕晶伊 • 78K次觀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