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建軍的身體晃了晃,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,面如死灰。
他終於明白了,什麼商業競爭,什麼得罪了人,都不是。
他們得罪的,是他們最不該得罪,也最看不起的兒媳婦。
劉桂華的臉,瞬間變得比牆壁還白。
她想起自己這五年來對林晚的種種刻薄和刁難,想起今天在宴會上說的那些話,做的那些事,一股巨大的恐懼感,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。
她引以為傲的家世,在林氏集團面前,渺小得就像一粒塵埃。
她竟然把一尊真神,當成乞丐一樣呼來喝去,還把她趕出了家門。
她抖著嘴唇,看向自己的兒子,聲音裡帶著哭腔:"昊兒……那……那現在怎麼辦啊?你快想想辦法啊!""我能有什麼辦法?"張昊痛苦地抱住了頭,"我把她傷透了。我讓她在我的家人面前,受盡了委屈。她不會原諒我的,她哥哥更不會放過我們!""不,會的,她會原諒你的!"劉桂華突然抓住張昊的胳膊,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,"她那麼愛你,當初為了你,連自己的家世都瞞著。只要你去求她,好好跟她道歉,她一定會心軟的!你快去,快去找她回來啊!"對,找她回來!
這是他們現在唯一的活路!
張昊像是被點醒了一樣,立刻從沙發上彈了起來。
他沖回房間,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跑。
他要找到林晚,他必須找到她!
他開著車,在黑夜裡瘋狂地尋找。
他先是回了他們那個狹小卻溫馨的"家",可屋子裡空蕩蕩的,早已沒有了妻女的身影。
他又驅車去了林晚平時最喜歡帶女兒去的幾個公園,去了她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家,可所有人都說沒有見過她。
夜越來越深,雨越下越大。
張昊開著車,漫無目的地在城市的街道上遊蕩。
雨水拍打著車窗,模糊了他的視線,也像是在沖刷著他混亂的內心。
他開始瘋狂地給林晚打電話,一遍又一遍。
起初是無人接聽,後來,直接變成了關機。
他發了無數條微信,從一開始的氣急敗壞,到後來的驚慌失措,再到最後的卑微乞求。
"老婆,我錯了,我真的錯了,你回來好不好?""晚晚,你接我電話啊,求求你了,我們公司快完了,只有你能救我們了!""林晚,看在暖暖的份上,你再給我一次機會,我發誓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,再也不讓我媽欺負你了!"然而,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,沒有得到任何回應。
絕望,一點一點地吞噬著張昊。
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,結婚五年,他對自己的妻子,竟是一無所知。
他不知道她的喜好,不知道她的過去,甚至連她真正的家庭住址都不知道。
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段婚姻的主導者,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施捨者。
直到此刻,他才幡然醒悟,自己才那個最可悲、最可笑的跳樑小丑。
05
兩天過去了,張家的天,徹底塌了。
公司的股票一開盤就跌停,銀行上門催貸,合作方紛紛解約索賠,員工們人心惶惶,離職申請堆滿了辦公桌。
張建軍一夜之間白了頭,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,蒼老了十歲不止。
劉桂華和張萌也徹底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,整日以淚洗面,惶惶不可終日。
而張昊,在經歷了最初的瘋狂尋找無果後,終於冷靜了下來。
他知道,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是沒用的。
林晚是林家的人,她一定會回到林家。
他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,甚至不惜花重金去求助那些曾經看不起的"朋友",終於,在一個曾經參加過林氏集團內部宴會的朋友那裡,打聽到了林家莊園的大概位置。
得到地址的那一刻,張昊沒有任何猶豫,立刻帶著早已崩潰的父母和妹妹,驅車前往。
那是一條他從未曾踏足過的路,通往城市的黃金地段,寸土寸金的半山別墅區。
當他把車停在導航指示的目的地時,全家人都被眼前那座宛如歐洲古堡般的宏偉莊園給震懾住了。
高大厚重的雕花鐵門,一眼望不到頭的圍牆,以及牆內若隱若現的華美建築,無一不在彰顯著主人尊貴無比的身份。
這裡,就是林晚真正的家。
和他那個60平米的老破小相比,簡直是一個天上,一個地下。
巨大的落差和羞辱感,讓張昊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他終於明白,林晚當初選擇他,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氣,又是何等的下嫁。
而他,卻親手將這份珍貴的愛情,踐踏得粉碎。
一家四口,懷著無比忐忑和恐懼的心情,走到了那扇緊閉的大門前。
張昊深吸一口氣,顫抖著手,按下了門鈴。
許久,門鈴旁的對講機里,才傳來一個冰冷而陌生的男聲,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:"哪位?""我……我找林晚。"張昊的聲音乾澀而沙啞。
對講機那頭沉默了幾秒,隨即用一種帶著明顯輕蔑的語氣說道:"我們這裡沒有叫林晚的。""不,有的!她是我妻子,我叫張昊,我們是來給她道歉的!"張昊急切地解釋道。
"哦?張先生是嗎?"那個聲音拖長了語調,充滿了譏諷,"你妻子?我怎麼記得,兩天前在壽宴上,令堂可是親口說,我們林家的人,不配上你們張家的飯桌。怎麼,這麼快就忘了?"張昊的臉"刷"地一下變得慘白。
對方竟然對壽宴上的事情了如指掌!
劉桂華聽到這話,更是嚇得腿一軟,差點癱倒在地,幸好被女兒張萌扶住。
"對不起,對不起!是我有眼無珠,是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!求求你們,讓我們見見林晚,我給她磕頭,我給她賠罪!"劉桂華撲到門上,對著對講機撕心裂肺地哭喊道。
然而,對講機那頭卻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,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們的幻覺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張家四口人,就像四個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,絕望地站在門口。
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,冰冷的雨絲打在他們身上,更添了幾分淒涼。
就在他們快要絕望的時候,對講機里再次傳來了那個冰冷的聲音。
"我們先生說了,想見我們小姐,可以。從現在開始,跪下。跪到我們小姐願意見你們為止。" 這句話,如同最後的審判,將張家所有的尊嚴和體面,徹底擊碎。
跪?
還是不跪?
這已經不是一個選擇題,而是他們唯一的生路。
張昊看了一眼身旁同樣面如死灰的父母,閉上眼,雙膝一軟,"撲通"一聲,在冰冷的雨水中,直挺挺地跪了下去。
緊接著,是張建軍,是劉桂華,是張萌。
曾經不可一世的張家人,此刻,狼狽不堪地跪在林家的大門外,等待著未知的命運裁決。
而莊園二樓的落地窗後,林琛端著一杯紅酒,看著監控畫面里那卑微如螻蟻的一家人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他身後,林晚靜靜地站著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只是那雙曾經清澈如水的眼眸里,此刻,只剩下了一片化不開的寒冰。

06
冰冷的雨水,毫不留情地沖刷著跪在門外的張家四人。
初秋的雨帶著刺骨的寒意,很快就浸透了他們的衣衫,緊緊地貼在皮膚上,狼狽又悽慘。
劉桂華年紀大了,哪裡受過這種罪,跪了不到半小時,嘴唇就開始發紫,身體也搖搖欲墜。
張萌更是從小嬌生慣養,此刻一邊哭一邊發抖,嘴裡不停地抱怨著:"媽,我受不了了,我的腿快斷了……那個林晚怎麼這麼狠心,她真的要我們跪死在這裡嗎?""閉嘴!"張昊回頭,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兇狠眼神瞪著她,"如果不是你和你媽,我們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?想活命,就給我老老實實跪著!"張萌被嚇得一哆嗦,不敢再出聲,只能委屈地抽泣著。
張建軍則全程一言不發,只是佝僂著背,任由雨水沖刷著他花白的頭髮。
這位曾經在商場上也算小有成就的男人,此刻所有的驕傲和體面,都被這場冰冷的秋雨,沖刷得一乾二淨。
別墅內,暖氣充足,與窗外判若兩個世界。
林晚面無表情地看著監控畫面,心中卻並非毫無波瀾。
尤其是看到張昊,那個她曾經深愛了五年的男人,此刻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跪在雨中,她的心,還是會隱隱作痛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