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以為這樣就能眼不見為凈,但他忘了,他父母的矛頭,很快就會從我身上,轉移到他這個"不孝子"身上。
這天晚上,周銘又說要加班,不回來吃飯。
我剛掛了電話,王秀英就湊了過來。
"又是加班?他最近怎麼天天加班?是不是你這個當老婆的,沒把他伺候好,他不願意回家了?"她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我。
"媽,公司忙,我也沒辦法。"
"什麼沒辦法?我看就是藉口!他就是不想管我們兩個老的了!"王秀英越說越激動,聲音也拔高了八度,"我們辛辛苦苦把他養這麼大,給他買房娶媳婦,到頭來,他連家都不回了!我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!"
說著,她又開始抹起了眼淚。
我看得心煩,索性躲回了房間。
我以為事情到此為止,卻沒想到,半夜裡,我被客廳里的一陣巨響驚醒。
我衝出房間,只見周建國躺在地上,表情痛苦,而王秀英則在一旁嚇得手足無措,只會尖叫。
"快!快叫救護車!"我立刻反應過來,衝過去拿出手機。
等救護車把人拉到醫院,做了一系列檢查後,醫生告訴我們,是突發性腦梗。
幸好送醫及時,暫時沒有生命危險,但需要立刻住院治療,後續可能還會留下後遺症。
周銘接到電話,匆匆從公司趕來。
當他看到躺在病床上,口眼歪斜、話都說不清楚的父親時,這個一向自視甚高的男人,終於崩潰了。
他通紅著眼睛,衝到我面前,一把抓住我的肩膀,瘋狂地搖晃著我。
"林晚!你滿意了?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?如果我爸有什麼三長兩短,我絕對不會放過你!"他雙目赤紅,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,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無能的狂怒。
我任由他搖晃著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直到他力氣耗盡,頹然地鬆開手。
我整理了一下被他抓皺的衣領,冷冷地看著他,然後,從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,直接甩在了他的臉上。
"周銘,在你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頭上之前,你最好,先看看這個。"
那是一份銀行流水單。
他疑惑地撿起來,當他看清楚上面的轉帳記錄和帳戶所有人的名字時,他的瞳孔,驟然緊縮。

06
那份銀行流水單,記錄的是過去兩年,我個人婚前財產帳戶,每月固定向"靜心雅苑"高端康養中心轉帳兩萬元的全部明細。
每一筆,都清晰得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周銘的臉上。
他捏著那幾張輕飄飄的A4紙,手卻在微微顫抖。
他抬起頭,難以置信地看著我,眼神里充滿了震驚、困惑,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愧。
"這……這是怎麼回事?"他的聲音乾澀沙啞,仿佛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,"這筆錢……不是從我們的共同帳戶里出的嗎?"
"我們?"我冷笑一聲,笑意卻未達眼底,"周銘,你是不是對自己太有信心了?你那三萬五的月薪,除去每個月一萬二的房貸,三千的車貸,還有家裡所有的日常開銷、人情往來,你覺得,還剩下多少錢,夠支付你父母那一個月兩萬塊的『孝心』?"
我的話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,毫不留情地剖開了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、虛假的體面。
他張了張嘴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他不是傻子,這些帳他不可能沒算過。
他只是不願意去細算,或者說,他下意識地選擇了忽略。
他沉浸在自己"年薪四十萬精英男"的人設里,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為他營造的一切,並且認為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。
"結婚前,我爸媽給了我一百萬的嫁妝,我一直沒告訴你。"我平靜地陳述著一個他從未知道的事實,"我用這筆錢做了一些穩健的投資理財,每個月的收益,不多不少,正好夠支付你父母在養老院的開銷。我本以為,這筆錢,能讓你在外面挺直腰杆,安心打拚事業,也能讓我們的家庭,減少很多不必要的矛盾。卻沒想到,我的付出,在你的眼裡,竟然成了你施捨我的資本。"
周銘的臉,一陣紅一陣白,精彩紛呈。
他踉蹌著後退了兩步,靠在醫院冰冷的牆壁上,眼神渙散,似乎還在消化這個對他來說堪稱顛覆性的信息。
"所以……這兩年,一直是你……用你自己的錢?"
"不然呢?周銘,你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己,這個家,光靠你一個人,撐得起來嗎?"我步步緊逼,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,"我放棄我的事業,回歸家庭,不是因為我沒有能力賺錢,而是因為我愛你,我願意為了我們共同的未來,做出犧牲。可你呢?你是怎麼回報我的?你因為五千塊的護膚品,就對我惡語相向,指責我敗家,說我花的是你辛辛苦苦掙來的錢。你有沒有想過,當我每天為你父母的健康狀況和養老院那邊溝通協調,當我為了讓你回家能吃上一口熱飯而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,當我用我的專業知識打理著我們家所有的財務,讓資產穩步增值的時候,我的價值,難道就一文不值嗎?"
"我……"他喉結滾動,艱難地吐出一個字,卻再也說不出後面的話。
"周銘,你最大的問題,不是計較錢,而是從骨子裡的自私和傲慢。你只看得到你自己的付出,卻對我所有的努力視而不見。"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,心裡沒有絲毫的快感,只有一片冰涼的悲哀,"現在,你父親躺在醫院裡,需要錢,更需要人照顧。你引以為傲的月薪,夠支付接下來的ICU費用、手術費用、康復費用嗎?你引以為"傲"的孝心,能讓你辭掉工作,在醫院端屎端尿、日夜陪護嗎?"
我的每一個問題,都像一把重錘,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,將他最後的尊嚴和驕傲,砸得粉碎。
他終於無力地垂下頭,雙手痛苦地插進了頭髮里。
這個在外面人五人六的男人,此刻,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,脆弱得不堪一擊。
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而刺眼,將我們兩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。
不遠處,護士推著儀器車匆匆走過,輪子壓過地面的聲音,單調而清晰。
"對不起……"過了很久很久,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,他終於從喉嚨里擠出了這三個字,"晚晚,對不起……是我錯了……"
這聲道歉,遲來了太久。
我的心湖,已經激不起任何波瀾。
"道歉就不必了。"我從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,放在他旁邊的空椅子上,"這是離婚協議書,我已經簽好字了。你看一下,如果沒有問題,就簽了吧。"
07

"離婚?"
周銘猛地抬起頭,像是被針扎了一樣,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和震驚。
他大概想過我會生氣,會冷戰,會提出各種要求,卻唯獨沒有想到,我會直接提出離婚。
"你……你為什麼要這麼做?"他聲音顫抖地問,"就因為這點事?我已經知道錯了,我道歉了,你還想怎麼樣?"
"怎麼樣?"我看著他,忽然覺得有些可笑,"周銘,你到現在還覺得,這只是『這點事』嗎?這不是一件小事,這是壓垮我們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。它讓我看清了,在你心裡,我到底是什麼位置。也讓我看清了,我們之間,早已沒有了最基本的尊重和平等。"
"我沒有不尊重你!"他急切地辯解,"我只是一時糊塗,被我姐和我媽她們念叨昏了頭……"
"別把責任推給別人。"我冷冷地打斷他,"是你自己,從心底里就認同了她們的價值觀。你覺得男人賺錢養家是天經地義,女人在家就是享清福。你享受著我為你打理好一切帶來的便利,卻又吝於承認我的價值。周銘,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。"
我的決絕,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。
他衝過來,想要抓住我的手,卻被我側身躲開。
"晚晚,你再給我一次機會,好不好?"他幾乎是在哀求,"我爸現在這個樣子,我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婚……求求你了……"
他甚至不惜用他病重的父親來作為挽留我的籌碼。
這一刻,我對他最後的一絲憐憫也消失殆盡。
"給你機會?那誰給我機會?"我反問,"在我放棄我的事業,選擇支持你的時候;在我用我的嫁妝,為你撐起所謂的『孝子』顏面的時候;在你為了五千塊錢,對我頤指氣使、出言羞辱的時候,你給過我機會嗎?"
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,只能頹然地站在原地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