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接過合同。
假裝認真地翻看。
但其實，我根本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法律條文。
「這個……我年紀大了，眼睛也不太好使。要不，我讓我一個朋友幫我看看？她是律師，懂這些。」
我話音剛落。
孫浩然的臉色就變了。
雖然只是一瞬間，但我捕捉到了。
「媽，這有什麼好看的？就是普通的房產買賣合同，很正規的。您要是不放心，我可以帶您去公證處公證。」
他的語氣里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。
我搖搖頭。
「還是讓陳律師看看吧。她是我多年的老朋友，我信得過她。」
「媽！」
方雨婷突然開口，聲音裡帶著一絲急切。
「您這是不信任我們嗎？我們會害您嗎？」
她的眼眶甚至有些紅。
好一副委屈的樣子。
我看著她。
心裡湧起一陣悲哀。
這張臉，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。
這個人，是我一手養大的。
可現在，她為了錢，連最基本的演技都懶得維持了。
「不是不信任你們，就是想謹慎一點。」
我堅持道。
老張見狀，臉色也有些不好看。
「張姨，您這就有點不給我面子了。我時間很寶貴的，專門抽空過來，您這……」
「我知道，我知道。但這畢竟是大事，我總得慎重點吧？」
我的態度很溫和，但很堅定。
氣氛一時間有些僵。
孫浩然和老張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然後，老張站起身。
「那行吧張姨，您先找您的朋友看看。我這兩天比較忙，過幾天再來找您。」
他收起合同，準備離開。
臨走前，孫浩然回頭看了我一眼。
那眼神里，有著掩飾不住的惱怒。
門關上了。
屋子裡重新恢復安靜。
我坐在沙發上。
手指微微發抖。
剛才那一刻，我真的很害怕。
害怕他們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。
但好在，他們還沒有完全撕破臉。
09
當天晚上，我收到了陳律師的簡訊。
「合同我看過了，裡面有很多陷阱。簽了你就完了。明天來我辦公室，詳細說。」
第二天上午，我去了陳律師的辦公室。
她把那份合同攤在桌上，指著其中幾個條款給我看。
「你看這裡，寫的是'房屋所有權及使用權全部轉讓'，而且這裡還有一個補充條款，說是'賣方放棄一切追索權'。」
陳律師的手指在紙上點了點。
「這意味著什麼？意味著你一旦簽字，不僅房子歸他們，就連你以後想反悔、想起訴，都沒有任何法律依據。」
我倒吸一口涼氣。
「而且你看這個條款，'付款方式為先過戶後付款，買方在過戶完成後三十個工作日內支付房款'。」
陳律師冷笑一聲。
「三十個工作日，足夠他們把房子轉手賣掉好幾次了。到時候他們賴帳，你連房子都找不回來。」
我聽著，手心全是冷汗。
如果昨天我真的簽了這份合同……
後果不堪設想。
「還有最惡毒的一條，」
陳律師指著最後一頁的小字。
「這裡寫著'如賣方在過戶後一年內死亡或喪失民事行為能力，本合同繼續有效，且買方有權代為處理賣方遺產中與本房產相關的一切事宜'。」
「這是什麼意思？」
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。
「意思就是，如果你在一年內出了意外，他們不僅拿走這套房子，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去處理你剩下的財產。」
陳律師的眼神很嚴肅。
「秀雲姐，這不是普通的房產詐騙。這是精心策劃的……謀財害命。」
謀財害命。
這四個字，像一把錘子重重砸在我心上。
我坐在椅子上，好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「秀雲姐，你必須告訴我實話。」
陳律師看著我。
「到底是誰想害你？」
我沉默了很久。
最後，我還是說了出來。
「是我女兒……和我女婿。」
陳律師的臉色瞬間變了。
「什麼？！」
我把整件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。
包括那通沒掛斷的電話，假的降壓藥，還有他們的計劃。
說完，我感覺整個人都空了。
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。
陳律師聽完，久久沒有說話。
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。
只有窗外車輛的鳴笛聲。
「秀雲姐，你現在必須報警。」
陳律師的聲音很低。
「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家庭矛盾了。這是犯罪。」
「我知道。但我還需要更多證據。」
我抬起頭，看著她。
「那份假的降壓藥，還有這份合同，都還不夠。我需要讓他們親口承認。」
「你瘋了嗎？！」
陳律師站起來，聲音提高了。
「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？你在拿自己的命冒險！萬一他們真的對你下手怎麼辦？」
「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幫助。」
我緊緊握住她的手。
「幫我設一個局。一個讓他們不得不說出真相的局。」
陳律師看著我。
良久，她嘆了口氣。
「你想怎麼做？」
我深吸一口氣。
把我的計劃，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。
10
一周後，我給方雨婷打了電話。
「雨婷啊，媽想通了。那房子，我決定賣了。」
電話那頭，明顯能聽出方雨婷壓抑著的興奮。
「真的嗎媽？您想清楚了？」
「想清楚了。人老了，留著這麼多房子也沒用。還不如換成現錢，以後生病住院也方便。」
我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，帶著一種認命的無奈。
「那太好了！我讓浩然再約一下那個張老闆。」
「不用了。」
我打斷她。
「我想了想，還是你們自己買吧。把錢給我，房子就給你們。省得外人來回折騰。」
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。
「媽，這……這不太好吧？我們哪有那麼多錢啊。」
方雨婷的聲音里，帶著試探。
「我不要現錢了。你們給我打個欠條，以後慢慢還就行。反正我也活不了幾年了，能看著你們過得好，我就知足了。」
我說得很平靜。
仿佛真的已經認命。
「媽……」
方雨婷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但我知道，那不是感動。
而是激動。
「就這麼定了。你們明天來，咱們把手續辦了。」
掛斷電話。
我坐在沙發上。
手指冰涼。
陷阱，已經布好了。
就看他們，會不會上鉤。
第二天，方雨婷和孫浩然早早就來了。
這次，他們沒帶那個假的"張老闆"。
只有他們夫妻倆。
孫浩然手裡拿著一份新的協議。
「媽，這是我們連夜準備的轉讓協議。您看看。」
我接過協議。
假裝認真地看了一遍。
然後，我拿出了陳律師幫我準備好的那份假房產證。
「這是房產證。你們拿去辦手續吧。」
孫浩然接過房產證。
仔細地看了又看。
確認沒問題後,他和方雨婷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。
「媽，那欠條的事……」
孫浩然試探性地問。
「欠條就算了。」
我擺擺手。
「反正你們早晚要還的，寫不寫都一樣。」
「這怎麼行！我們還是寫個欠條吧，不然媽您心裡不踏實。」
孫浩然說得大義凜然。
但我知道，他們壓根就沒想過要還錢。
他們寫欠條，只是為了做個樣子。
給自己留一個"清白"的證據。
孫浩然當著我的面，認認真真地寫了一張欠條。
「今欠張秀雲房款人民幣叄佰萬元整，承諾於本人去世後從遺產中扣除。孫浩然、方雨婷。」
我看著那張欠條。
心裡湧起一陣悲涼。
"本人去世後"。
多麼冠冕堂皇的措辭。
他們連演都懶得演了。
「媽，那我們就先走了。改天再來看您。」
方雨婷笑得很甜。
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。
他們走後。
我撥通了陳律師的電話。
「他們拿走假房產證了。接下來，就看他們會做什麼了。」
陳律師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。
「秀雲姐，你真的想好了嗎？」
「想好了。」
我的聲音很平靜。
「是時候，讓他們付出代價了。」
11
三天後，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。
「請問是張秀雲女士嗎？我是派出所的。有人舉報您涉嫌房產詐騙，請您配合調查。」
我握著電話的手，微微發抖。
但不是害怕。
而是憤怒。
他們，終於露出了真面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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