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趕緊的，去做飯，沒看見浩然和思雨都餓了嗎？」
劉秀英的聲音尖利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氣。
陳思雨也坐了起來，把蘋果核隨手一扔。
看著蘇晚晴，眼神里全是看戲的挑釁。
蘇晚晴沒有看她們。
她的視線越過所有人，落在陳浩然身上。
陳浩然手裡還拿著削了一半的蘋果。
刀停在半空。
臉上表情很尷尬。
他站起來,想說什麼。
「晚晴，你……」
蘇晚晴已經移開目光。
仿佛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擺設。
她無視客廳里的所有人，徑直朝一個方向走去。
書房。
她的腳步很穩。
高跟鞋踩在地板上，發出規律的響聲。
每一下，都敲在陳浩然心上。
「喂！你這人怎麼回事！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？」
劉秀英在身後叫嚷。
蘇晚晴沒有停。
她走到書房門口。
門大開著。
裡面的景象，比監控里看到的更具衝擊力。
空氣里混雜著方便麵味、汗臭味，和不知名雜物的酸腐氣息。
兩個巨大的編織袋，像兩頭臃腫的怪物，癱在房間中央。
蘇晚晴的書桌上，那個方便麵桶還在。
湯汁已經凝固，幾隻小蟲子在上面盤旋。
她的目光掃過牆角的書堆。
那些書被胡亂堆砌，書頁翻卷，邊角磨損。
蘇晚晴一步步走進去。
她蹲下身，從書堆里輕輕抽出一本書。
那是一本德文著作的孤本。
扉頁上有她導師王總工的親筆簽名和贈言。
此刻，這本書的封面被深色湯汁浸泡。
已經發脹變形。
書頁粘連在一起，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油膩味。
王總工的簽名，模糊成了一團墨漬。
蘇晚晴的手指撫過那團污漬。
她的動作很輕。
很輕。
客廳里，劉秀英的罵聲還在繼續。
「反了天了！一個媳婦敢給我這個婆婆臉色看！」
「陳浩然，你看看你娶的好老婆！」
「書讀得多有什麼用，連孝順公婆、照顧丈夫都不知道！」
「我看她那些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！」
陳浩然一臉為難，走過去拉她。
「媽，你少說兩句。」
「我說錯了嗎！你看她那副樣子，給誰臉色看呢！」
「我們從老家大老遠過來看你們，她不熱情招待就算了，還敢擺臉子！」
陳思雨在一旁煽風點火。
「就是，媽，你看嫂子那樣，好像我們欠她錢似的。」
「這房子是我哥買的，我們住幾天怎麼了？她憑什麼不高興？」
「她敢！這房子是我兒子的，就是我們陳家的！」
「她一個外人，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！」
就在劉秀英的叫嚷聲達到頂峰時。
蘇晚晴從書房裡走了出來。
她手裡拿著那本被毀掉的書。
客廳瞬間安靜下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蘇晚晴身上。
蘇晚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她走到客廳中央,站定。
她的聲音不大，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。
「你們，馬上，從我的房子裡，滾出去。」
空氣凝固了。
幾秒鐘後，劉秀英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。
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。
「你說什麼！你這個小賤人！你再說一遍！」
「你敢讓我滾？！」
她指著蘇晚晴的鼻子，口水四濺。
「這是我兒子的家！你算什麼東西！」
「一個連蛋都下不出來的母雞，還敢在這裡耍威風！」
「我們老陳家倒了八輩子霉，才讓你這種掃把星進門！」
「我告訴你，只要我活一天，這個家就輪不到你做主！」
劉秀英越罵越激動。
衝上來就要抓蘇晚晴的頭髮。
「我今天非要替你死掉的爹媽好好教訓教訓你！」
陳浩然和李志強總算反應過來。
一人一邊，趕緊把劉秀英死死拉住。
「媽！媽！你別動手！」
「放開我！我今天非打死這個不要臉的東西！」
整個客廳亂成一團。
陳思雨站在一邊，抱著胳膊。
嘴角掛著得意的笑。
混亂中，蘇晚晴沒有動。
她甚至沒有去看撒潑的劉秀英。
她的眼睛，一直盯著陳浩然。
看著那個在母親和妹妹面前手忙腳亂、滿頭大汗的男人。
她在等。
等他作為丈夫，最後一絲可能的擔當。
陳浩然好不容易按住母親。
轉過頭看向蘇晚晴。
他的臉上，沒有愧疚。
沒有安撫。
只有被打亂生活的煩躁，和一種被冒犯後的憤怒。
他壓低聲音，對著蘇晚晴低吼。
「你鬧夠了沒有！」
一句話。
讓劉秀英的掙扎都停了下來。
所有人都看向他們。
陳浩然往前走了一步。
聲音里全是責備。
「不就是一本書嗎！多少錢！我賠給你！」
「我賠十本！一百本！」
他指著那本書，仿佛那是什麼不值一提的東西。
「我媽她們大老遠過來一趟容易嗎！」
「你就不能忍一忍？非要搞得這麼難看？」
「非要讓我媽在妹妹妹夫面前下不來台？」
「你就不能為我想想，給我留點面子！」
這句話，像一把錘子，砸了下來。
蘇晚晴看著他。
看著這個男人漲紅的臉。
看著他口中的「面子」。
她忽然笑了。
沒有聲音的笑。
只是嘴角輕輕牽動了一下。
陳浩然被她這個笑看得心裡發毛。
「你笑什麼？難道我說錯了嗎？」
蘇晚晴收起了那個笑。
她把手裡那本已經看不出原樣的書，輕輕放在茶几上。
放在那堆瓜子殼和外賣盒旁邊。
然後，她開口了。
「陳浩然，我們離婚吧。」
她的聲音很平靜。
平靜得好像在說「今天天氣不錯」。
陳浩然愣住了。
劉秀英也愣住了。
「你……你說什麼？」
陳浩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「我說，我們離婚。」
蘇晚晴重複了一遍，然後補充。
「這套房子是婚前財產，登記在我個人名下。」
「車子也是我的。」
「你的東西，我會讓助理打包，送到你公司。」
蘇晚晴看著陳浩然那張從錯愕轉為驚慌的臉。
「明天上午十點，搬家公司會過來。」
「我所有的東西，主臥、衣帽間，還有這間書房，都會被搬走。」
「我不希望我的任何物品，再被你們當中的任何人觸碰。」
說完，蘇晚晴轉過身。
不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。
她走向主臥。
「蘇晚晴！你給我站住！」
陳浩然終於反應過來，衝上來想拉住她。
蘇晚晴腳步沒停。
她的手握住主臥門把手……
07
蘇晚晴推開主臥的門。
房間裡的景象讓她停頓了一秒。
她精心布置的臥室，此刻完全變了樣。
床上堆著陳思雨和李志強的衣服。
她的梳妝檯上，擺滿了各種雜亂的化妝品和零食包裝袋。
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，她床頭柜上那盞價值不菲的檯燈，此刻正歪歪斜斜地倒在一邊。
燈罩已經碎了。
那是她導師王總工退休時送給她的紀念品。
蘇晚晴走到床邊，彎腰撿起那盞破碎的檯燈。
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碎裂的燈罩。
王總工曾說，這盞燈陪伴他走過了無數個攻克技術難關的夜晚。
現在，它碎了。
就像她這段婚姻。
蘇晚晴站直身體，轉身走出臥室。
她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。
客廳里，劉秀英還在喋喋不休。
「你走什麼走！我話還沒說完！」
「你以為離婚就能把我們趕走？做夢！」
「這房子是我兒子的！就算離婚，你也得把房子分給我兒子！」
蘇晚晴走到茶几前，放下那盞破碎的檯燈。
輕輕的，就像放下一件普通的物品。
但那個動作，讓陳浩然的心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。
他想起來，那盞燈對蘇晚晴意味著什麼。
「晚晴，檯燈的事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
陳浩然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蘇晚晴看著他，眼神平靜得可怕。
「你不知道的事，還有很多。」
她說完，從包里掏出手機，撥通了一個號碼。
「喂，是律師事務所嗎？我是蘇晚晴。」
「之前委託你們準備的離婚協議，可以送過來了。」
「對，今晚就要。」
「地址我發給你。」
劉秀英愣了一下，隨即尖叫起來。
「你還真敢！你以為找個律師就能嚇唬我？」
「我告訴你，我們不同意離婚！」
武巧輝 • 59K次觀看
燕晶伊 • 79K次觀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