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王總工辦公室出來，蘇晚晴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。
陳浩然已經走了。
空氣里還殘留著他身上煙草和絕望混合的味道。
蘇晚晴打開窗戶，讓外面的風吹散一切。
然後，她開始收拾東西。
很簡單。
一個電腦包，一個隨身包，幾本專業書。
至於家裡那些，明天搬家公司會處理。
半小時後，蘇晚晴拎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，站在單位分配的周轉房門口。
一室一廳，布置簡單，但很乾凈。
她把行李箱放在牆角，沒有休息，而是直接去了實驗室。
那裡有她為西部項目準備的課題。
有堆積如山的數據。
有她奮鬥了十年的事業。
這裡，才是真正屬於她的世界。
06
一個星期過去了。
這七天裡，蘇晚晴沒有回過那個家。
也沒有收到陳浩然的任何電話或信息。
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。
仿佛那個男人，那段婚姻，都只是人生中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。
周五下午，蘇晚晴正在整理實驗數據，手機響了。
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。
「你好。」
「您好，請問是錦繡華庭3棟2單元2506的業主蘇女士嗎？」
「我是。」
「蘇女士您好，我是物業管理處的。」
「有鄰居投訴，說您家這幾天夜裡噪音很大，一直到凌晨。」
「另外，今天保潔反映，您家門口走廊堆了垃圾，影響公共環境，希望您處理一下。」
物業的語氣很客氣，但內容讓蘇晚晴停下了手上的動作。
噪音。
垃圾。
蘇晚晴掛了電話，沉默了幾秒。
她點開手機上的一個App。
這是當初裝修時，陳浩然堅持裝的全屋智能監控系統，說是為了安全。
蘇晚晴很少用。
但現在，她慶幸有這個東西。
App連接成功，家裡的監控畫面出現在手機螢幕上。
客廳的攝像頭角度最好。
蘇晚晴看到了兩個完全陌生，卻又非常熟悉的身影。
陳思雨和她丈夫李志強。
陳思雨四仰八叉地躺在蘇晚晴花重金定製的真皮沙發上。
穿著蘇晚晴的絲綢拖鞋。
她一邊看電視，一邊把瓜子殼吐得滿地都是。
李志強坐在地毯上，靠著沙發打遊戲。
嘴裡時不時爆粗口。
茶几上堆滿了外賣盒子和飲料瓶。
甚至還有幾件換下來的髒衣服。
整個客廳，就像被洗劫過的垃圾場。
蘇晚晴面無表情，手指滑動，切換到書房攝像頭。
書房門大開著。
裡面的景象，讓蘇晚晴的呼吸停頓了一瞬間。
她那個整潔有序、被她視為聖地的書房，此刻已經變成了雜物間。
兩個巨大的編織袋敞著口，裡面塞滿了衣物和亂七八糟的東西。
她的書桌上，放著一個吃了一半的方便麵桶。
而她書架上那些珍藏的孤本和外文期刊，被粗暴地抽出來。
隨意堆在牆角，騰出空間放他們的行李箱。
最上面一本德文原版著作，書頁卷著邊。
上面還壓著一個喝完的易拉罐。
就在這時，陳浩然的身影出現在客廳畫面里。
他穿著一身皺巴巴的家居服，頭髮亂糟糟的。
臉上寫滿了疲憊。
手裡拿著一個大號黑色垃圾袋。
陳思雨看見他，連頭都沒抬，指著茶几。
「哥，把這些收一下，味兒太大了。」
李志強遊戲剛好結束，把手機一扔，不耐煩地說。
「哥，我餓了，給我點份麻辣燙，多加辣。」
「好。」
陳浩然的聲音很低，帶著沙啞。
他把垃圾裝好，又拿起手機給李志強點外賣。
從頭到尾，他沒有一句質疑。
沒有一絲不滿。
他就那麼卑微地，沉默地收拾著他們製造的爛攤子。
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僕人。
蘇晚晴看著手機螢幕里的這一幕。
看著那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。
如今變成了這副連脊梁骨都沒有的樣子。
原來，他所謂的「我來解決」，就是把主臥讓給他們，自己睡沙發。
所謂的「我來解決」，就是任由他們占領她的書房，糟蹋她最珍視的東西。
所謂的「我來解決」，就是給他們當保姆，收拾殘局。
蘇晚晴忽然想笑。
她也真的笑了。
只是嘴角的弧度，沒有任何溫度。
她沒有繼續看下去。
她冷靜地打開App的錄像功能，將剛才客廳和書房的畫面全部保存。
一份存在手機里。
一份上傳到雲端。
做完這些，蘇晚晴關掉了App。
她拿起辦公桌上的座機，撥通了之前聯繫好的搬家公司電話。
「您好，我是蘇晚晴，原定明天上午十點的搬家服務，我想再確認一下。」
「蘇女士您好，已經確認了，我們明天會派五名師傅準時到。」
「好的，另外，麻煩你們多帶些專業的書籍包裝箱和防震填充物。」
「我的書比較多，也有些精密儀器需要小心處理。」
「沒問題，都給您記下了。」
「謝謝。」
掛了電話，蘇晚晴又拿起手機，調出陳浩然的號碼。
她沒有撥打，而是點開了簡訊介面。
編輯了一條信息。
「明天上午十點，搬家公司會到。我所有的東西，主臥、衣帽間，特別是書房，請確保他們能順利搬走。我不希望我的任何物品被你的家人碰到。」
發送。
信息發出的瞬間，蘇晚晴將陳浩然的號碼，以及他們之間所有的通話記錄和簡訊全部刪除。
然後，加入黑名單。
做完這一切，蘇晚晴把手機倒扣在桌上。
重新拿起手邊的實驗報告。
窗外天色暗了下來。
實驗室的燈光亮起，映著她平靜的臉。
仿佛剛才看到的那些，只不過是一場與她無關的鬧劇。
而這場鬧劇，該落幕了。
實驗報告的最後一個數據錄入完成。
蘇晚晴保存文檔，關閉電腦。
整個過程，她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。
也沒有半分猶豫。
她站起身，脫下實驗服，掛在專用衣架上。
換上自己的外套，拿起車鑰匙和手機，走出辦公室。
她沒有回周轉房，而是開車去了自己名下的另一處公寓。
那是一套小戶型。
蘇晚晴偶爾實驗做得晚了會在那裡過夜。
她洗了個澡，換了身乾淨衣服。
做完這一切，蘇晚晴才重新發動車子。
朝著那個曾經被她叫做「家」的地方開去。
導航顯示還有十分鐘。
蘇晚晴撥通了一個電話。
「王總，是我，晚晴。」
「這麼晚了，實驗結束了？」
電話那頭傳來溫和蒼老的聲音。
「結束了，王總，有件事想跟您說一下。」
「我可能要處理一些私事，明天上午的技術討論會，我想請個假。」
「私事？嚴重嗎？需要幫忙嗎？」
「不嚴重，一些家庭瑣事，我自己能處理好。」
蘇晚晴語氣很平穩。
「行，那你處理好，有解決不了的隨時給我打電話，別自己硬撐。」
「謝謝王總。」
掛了電話，車子正好駛入小區。
蘇晚晴把車停在樓下,沒有立刻上樓。
她看著那個熟悉的窗戶，裡面透出燈光。
幾分鐘後，蘇晚晴解開安全帶，下車，走進單元門。
電梯停在25樓。
蘇晚晴走到家門口，沒有用鑰匙。
她將手指按在指紋鎖的感應區。
「滴」的一聲輕響。
門開了。
客廳里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陳思雨躺在沙發上，嘴裡還含著半個蘋果。
正指揮著。
「哥，再給我削一個，這個不夠脆。」
李志強盤腿坐在地毯上，遊戲手柄里的廝殺聲還在繼續。
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坐在單人沙發上。
正是蘇晚晴在監控里沒見過的婆婆劉秀英。
她手裡拿著一把瓜子，正嗑得津津有味。
看到蘇晚晴，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劉秀英。
她把手裡的瓜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拍。
瞪起三角眼，擺出長輩架勢。
「你還知道回來？天天就知道在外面瞎忙！」
「工作比家人還重要？」
「一個女人不知道顧家，成什麼樣子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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