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秀英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。
「你是不是又跟他吵架了？你這孩子，怎麼這麼不懂事！浩然工作那麼累，你還跟他鬧脾氣？」
蘇晚晴保持沉默，靜靜聽著電話里的表演。
「我聽思雨說了，不就是住個房間嗎？能有多大事！」
「你們那房子那麼大，空著也是浪費，讓思雨和志強過去住一段時間怎麼了？」
「親戚之間就該互相幫襯，你讀那麼多書，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？」
劉秀英的聲音開始拔高，帶著質問的語氣。
「你別以為我不知道，那房子是浩然買的！」
「他是我們陳家的兒子，他的東西就是我們陳家的！」
「你一個外人，有什麼資格不讓他們住？」
「我告訴你蘇晚晴，你要是還想當我兒媳婦，就老老實實把書房收拾出來！」
「思雨下周就要過去！」
「你要是敢不讓，就跟浩然離婚！我馬上讓我兒子重新找一個！比你好的多得是！」
哭鬧，指責，威脅。
整套流程下來，電話那頭開始喘粗氣，等著蘇晚晴的妥協。
蘇晚晴終於開口，聲音沒有任何波動。
「說完了？」
劉秀英愣了一下，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種反應。
「你……你什麼態度！」
「說完了我就掛了。」
「你敢！你給我……」
蘇晚晴直接按斷電話。
她保存錄音文件，命名，加密，然後上傳到雲端硬碟。
做完這些，她開始處理工作郵件。
仿佛剛才的電話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噪音。
04
另一邊，陳家老宅。
劉秀英聽著電話里的忙音，氣得差點把座機砸了。
她立刻重新撥過去。
提示占線。
再撥，還是占線。
她知道，蘇晚晴把她拉黑了。
「反了！真是反了天了！」
劉秀英在客廳里來回走動，嘴裡不停地罵。
陳思雨和李志強坐在沙發上，連大氣都不敢出。
「媽，現在怎麼辦？哥不接電話，嫂子又這樣……」
陳思雨小心翼翼地問。
「怎麼辦！這事沒完！」
劉秀英下定決心。
「我明天就去城裡！我倒要看看，她蘇晚晴能翻出什麼花樣！」
「我兒子的家，還輪不到她一個外人說了算！」
第二天一早。
陳浩然整夜未眠，眼睛裡布滿血絲。
客廳里，他的手機早就沒電自動關機了。
他不敢開機。
不敢看母親發來的幾十條信息和未接來電。
從蘇晚晴拿出那封調令的瞬間，他就已經輸得徹底了。
他不能失去蘇晚晴。
這個想法在天亮時變得無比清晰。
他衝進浴室，用冷水胡亂洗了把臉，換了身衣服，抓起車鑰匙就往外沖。
他要去研究院找蘇晚晴。
他要道歉，要挽回。
他要把他媽、他妹，所有的麻煩統統擺平。
只要蘇晚晴別走就行。
他一路狂飆，趕到了蘇晚晴辦公樓下。
他衝進大樓，直奔五樓的實驗室。
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窗，他看到了蘇晚晴。
她正和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老專家站在一起，指著電腦螢幕討論什麼。
她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麼兩樣。
專注，冷靜，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沒發生過。
陳浩然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緊緊攥住了。
他在門外等著，像一個等待宣判的犯人。
很久之後，那個老專家才笑著拍了拍蘇晚晴的肩膀，轉身離開。
陳浩然立刻推門進去。
「晚晴。」
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。
蘇晚晴抬起頭，看到他，表情沒有任何變化。
「你怎麼來了？」
「我來找你。」
陳浩然走到她面前，聲音裡帶著哀求。
「晚晴，我錯了，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整夜，都是我不好。」
「我不該沖你發火，不該砸你手機，更不該……不該讓你把書房讓出來。」
他盯著蘇晚晴的眼睛，試圖尋找一絲鬆動的跡象。
「你別去西部了，好嗎？我們別鬧了。」
「我今天就給我媽打電話，讓她別來了，讓我妹也別來。」
「以後她們誰都不會再來打擾我們。」
「我保證，這是最後一次，以後我都聽你的，家裡所有事都你說了算。」
「求你了，把調令撤回來吧。」
他伸出手，想去拉蘇晚晴的手。
蘇晚晴往後退了一步，躲開了。
這個動作，讓陳浩然的心徹底沉了下去。
05
「陳浩然。」
蘇晚晴開口了。
「在你來之前，你媽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。」
陳浩然的表情瞬間凝固。
「她……她說了什麼？」
蘇晚晴沒有回答，只是點開電腦上的一個音頻文件。
劉秀英那尖銳又霸道的聲音，瞬間充斥了整間辦公室。
「……那房子是浩然買的！他是我們陳家的兒子，他的東西就是我們陳家的！你一個外人，有什麼資格不讓他們住？」
「……你要是敢不讓，就跟浩然離婚！我馬上讓我兒子重新找一個！比你好的多得是！」
每一句話，都像一記耳光，狠狠扇在陳浩然臉上。
他的臉從紅變白，最後變成死灰色。
錄音播放完畢。
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。
「這也是刀子嘴豆腐心？」
蘇晚晴看著他，平靜地問。
「在你媽眼裡，我永遠是外人。」
「這套房子，跟我也沒關係。」
「陳浩然，這不是第一次，也不會是最後一次。」
陳浩然嘴唇顫抖著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他所有的道歉，所有的保證，在這段錄音面前都變成了笑話。
他知道，他母親永遠不會改變。
而他，夾在中間，永遠解決不了這個問題。
絕望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他。
他突然抬起頭,眼睛通紅地盯著蘇晚晴。
「你錄音了？」
他的語調變了。
「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，對不對？」
「你遞交西部調令的時候，就在等今天了，是不是？」
蘇晚晴看著他，就像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。
「你根本就沒想過要解決問題！」
「你就是想找個藉口離開我！」
陳浩然的聲音越來越大，充滿了惱羞成怒。
他無法面對自己的無能和失敗。
只能把所有錯都推到蘇晚晴身上。
是她太冷漠。
是她太理性。
是她太不通人情。
是她，非要把事情搞到這個地步。
蘇晚晴不再說話了。
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。
看著這個她愛了很多年的男人，在這一刻變得如此可笑。
她伸出手，移動滑鼠，把那個錄音文件拖進回收站。
然後，清空。
她最後一次叫他的名字。
「明天上午十點，搬家公司會過去。」
「我不希望在家裡看到你的家人。」
說完，蘇晚晴拿起水杯，轉身走出辦公室，朝茶水間走去。
她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。
陳浩然僵在原地，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。
他看著蘇晚晴的背影,看著她決絕地離開。
茶水間在走廊盡頭。
蘇晚晴接了一杯溫水，手很穩，一滴都沒灑。
她沒有馬上回去，而是靠在窗邊，看著樓下操場上跑步的年輕人。
充滿活力，對未來滿懷希望。
幾分鐘後，蘇晚晴端著水杯往回走。
她路過自己辦公室門口時，門還開著。
陳浩然還保持著那個姿勢，像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。
蘇晚晴的腳步沒有絲毫停留。
她徑直走向走廊另一頭，敲響了王總工辦公室的門。
「進來。」
王總工看到蘇晚晴，有些意外，隨即指了指對面的椅子。
「手續的事，我已經跟院裡打過招呼了，特事特辦，會儘快辦下來。」
「謝謝王總。」
蘇晚晴坐下。
「單位的周轉房，我也幫你申請了，雖然條件一般，但離實驗室近，安靜。」
「隨時可以搬過去。」
「我今晚就搬。」
蘇晚晴回答得很乾脆。
王總工點了點頭，沒再多問。
他帶蘇晚晴這麼多年，太了解自己這個學生的性格了。
她從不做沒把握的決定。
一旦做了,就絕不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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