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玉芬的眼圈紅了。
「你們小兩口生活也不容易，還有房貸要還。」
「媽，您別想這些。錢能解決的事都不是大事，您的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。」
「雨晴，如果……如果手術不成功，你也別太難過。媽這輩子已經很知足了，看到你們都成家立業，有了自己的生活。」
「媽，您別胡說！手術一定會成功的。」
陳雨晴握緊母親的手。
「您還要看著外孫長大，還要享福呢。」
那天晚上。
陳雨晴和丈夫在醫院附近的賓館休息。
「雨晴，你今天給你媽交了八萬。」
張偉民在床上說。
「嗯。」
「這錢是我們的積蓄，你花錢的時候應該和我商量下。」
陳雨晴側過頭看著丈夫。
「去年給你媽十萬的時候，我和你商量了嗎？」
「那不一樣，當時情況緊急，而且……」
張偉民想說什麼。
但話到嘴邊又停住了。
「而且什麼？」
「沒什麼。我只是覺得，咱們家現在經濟壓力挺大的，花錢要更謹慎些。」
「我媽的情況就不緊急嗎？」
陳雨晴打斷他的話。
「偉民，我發現你變了。」
「我怎麼變了？」
「去年我給婆婆十萬，你說我善良孝順，還說我對婆婆比對自己媽都好。現在我給我媽八萬，你就說我花錢不和你商量，說我要謹慎些。」
張偉民沉默了一會兒。
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我只是覺得，你兩個哥哥也應該多承擔些責任。畢竟他們是兒子，你是女兒。」
「又來了！」
陳雨晴坐起來。
「偉民，你能不能告訴我，兒子和女兒有什麼區別？為什么兒子就應該多承擔責任，女兒就應該少承擔責任？」
「這不是責任多少的問題，而是……而是傳統觀念。一般來說，兒子承擔父母的主要贍養責任，女兒承擔輔助責任。」
「傳統觀念？」
陳雨晴冷笑。
「那按照傳統觀念，兒媳婦也沒有義務給婆婆出醫療費吧？去年我給你媽十萬的時候，你怎麼不說傳統觀念？」
張偉民被問得啞口無言。
「還有，我兩個哥哥已經盡力了。大哥關了餐館陪床半個月，生意都不顧了。二哥請假從外地趕回來，工資都要被扣。他們出的錢雖然不多，但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。」
「那我們呢？我們就不困難嗎？」
張偉民有些激動。
「雨晴，我們還有房貸要還，還要生活，你總得給家裡留點錢吧？」
陳雨晴越聽越覺得刺耳。
「偉民，我想問你一個問題。如果今天住院的不是我媽，而是你媽再次住院，需要八萬塊錢，你會這麼和我說話嗎？」
張偉民愣了一下。
沒有回答。
「你不用回答，我已經知道答案了。」
陳雨晴轉過頭看向窗外。
「在你心裡，你媽是媽，我媽不是媽。」
「雨晴，你別這麼說……」
「我沒說錯。」
陳雨晴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「結婚十二年，我一直以為咱們是一家人，現在我才知道，我想多了。」
那天晚上。
兩人都沒睡好。
第二天下午。
母親的手術進行得很順利。
醫生出來後告訴他們。
腫瘤已經完全切除。
沒有發現明顯轉移。
手術非常成功。
「太好了！謝謝醫生！」
三兄妹都鬆了口氣。
「病人恢復得不錯，估計十天後就可以出院。不過後續還需要放化療，防止復發。」
醫生叮囑道。
看到母親平安度過手術。
07
陳雨晴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。
但緊接著，她就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。
不僅是身體上的累，更多的是心累。
母親手術後的第三天。
陳雨晴一個人守在病房裡。
張偉民藉口公司有急事，已經先回去了。
臨走前還特意叮囑她。
「雨晴，別在醫院待太久，公司那邊也需要你。」
「還有，錢的事，咱們回去再商量。」
陳雨晴沒有回答。
只是點了點頭。
看著丈夫離開的背影，她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。
母親醒來後，第一句話就是問錢的事。
「雨晴，手術費你們出了多少？」
「媽，您別操心這些，好好養病。」
「我就是心裡不安。你們小兩口本來日子就緊巴，我這一病，又是一筆大開銷。」
宋玉芬眼圈紅了。
「媽知道，你肯定又掏了不少錢。」
陳雨晴握著母親的手。
那雙手粗糙而冰涼，布滿了歲月的痕跡。
「媽，我是您女兒，這不是應該的嗎？」
說完這句話，她突然愣住了。
應該的。
去年她給婆婆拿十萬時，也是這麼想的。
但張偉民呢？
他覺得給婆婆十萬是應該的。
給岳母呢？就不應該了。
「雨晴，你怎麼了？眼睛怎麼紅了？」
母親關切地問。
「沒事，媽，可能是這幾天沒睡好。」
陳雨晴強撐著笑。
「您好好休息，我去給您打點熱水。」
走出病房。
她站在走廊里，深吸了一口氣。
醫院的走廊里，來來往往的都是病人家屬。
有人焦慮，有人疲憊，有人在打電話商量醫藥費。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。
但此刻的陳雨晴，感覺自己的難處格外沉重。
她掏出手機。
看到張偉民發來的微信。
「到家了，你那邊照顧好岳母，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。」
就這麼一句。
沒有關心，沒有安慰。
甚至連個表情包都沒有。
陳雨晴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。
突然，她想起去年婆婆手術後。
張偉民每隔半小時就給她發消息。
問婆婆情況怎麼樣。
問她累不累。
還專門請假在醫院陪了三天三夜。
而現在。
他回去了。
留她一個人在這裡。
陳雨晴沒有回覆那條消息。
她把手機塞回口袋，端著熱水回到病房。
大哥宋國棟也在病房裡。
看到妹妹回來，他主動說。
「雨晴，你先回去休息吧，我今晚守著。」
「沒事，大哥，我不累。」
「你這幾天都沒合眼了，臉色這麼差，怎麼行？」
宋國棟心疼地說。
「再說了，你還要上班，不能把身體拖垮了。」
「大哥說得對。」
母親也開口了。
「雨晴，你聽話，回去好好睡一覺。有你哥在這裡，我放心。」
陳雨晴看著大哥。
又看看母親。
最後點了點頭。
「那好吧，明天一早我再過來。」
她收拾好東西，準備離開。
走到門口時，聽到母親對大哥說。
「國棟啊，雨晴這孩子，命苦。」
「媽，您這話怎麼說的？雨晴嫁得挺好的。」
「好什麼好。」
宋玉芬嘆了口氣。
「我這次生病，算是看明白了。那個女婿表面上客客氣氣，其實心裡未必真把雨晴當回事。」
「媽，您別亂想。」
「我沒亂想。你看他這次，錢也不願意多出，人也不願意多留。哪像去年他媽生病時，雨晴二話不說就拿出十萬，還天天往醫院跑。」
陳雨晴站在門外。
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。
原來母親什麼都知道。
她什麼都看在眼裡。
只是不說而已。
08
回到省城已經是晚上十點多。
陳雨晴拖著疲憊的身體打開家門。
屋裡一片漆黑。
張偉民已經睡了。
她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。
看到丈夫側身躺在床上，睡得很沉。
她沒有開燈。
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，看著他。
月光透過窗簾灑進來。
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銀白。
這個男人，是她結婚十二年的丈夫。
是她以為可以相守一生的人。
可是現在。
她突然不確定了。
她輕輕地走到陽台。
給閨蜜林曉發了條微信。
「曉曉，你睡了嗎？」
很快，電話就打過來了。
「雨晴，你怎麼了？聲音聽起來不對勁。」
林曉是陳雨晴的大學同學。
兩人關係一直很好。
什麼話都能說。
「我媽做了手術，剛剛才回來。」
「什麼？伯母生病了？嚴重嗎？」
陳雨晴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，簡單地說了一遍。
包括張偉民的態度。
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。
然後傳來林曉氣憤的聲音。
「雨晴，你老公這是什麼意思？去年你給婆婆十萬，他感動得不行。現在輪到你媽，他就各種推脫？」
武巧輝 • 59K次觀看
燕晶伊 • 79K次觀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