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雨晴剛掛斷電話，眼眶就紅了。
她轉身望向正窩在沙發里玩手機的老公張偉民。
「偉民，我媽進醫院了，我打算給她轉十萬過去。」
張偉民頭也不抬，手指在螢幕上滑動著。
過了幾秒，他抬起眼皮，眉頭一皺。
「十萬？給這麼多做什麼？」
陳雨晴愣在原地。
「去年你媽住院的時候，我不是二話不說就給了十萬嗎？現在我媽住院，我也給十萬，這不是應該的嗎？」
張偉民把手機放下，目光閃躲。
「那能一樣嗎？」
這四個字像一盆冰水從頭澆下。
陳雨晴感到脊背發涼，手腳冰冷。
那能一樣嗎？
哪裡不一樣？
01
時間倒回去年九月二十號。
那是個陰雨連綿的周六下午。
陳雨晴正在廚房燉湯，突然聽到張偉民的腳步聲急促地衝進來。
「雨晴！我媽出事了！」
他臉色慘白，聲音都變了調。
「醫院剛打電話，說我媽在家裡昏倒，鄰居送去的急診，現在在搶救！」
陳雨晴立刻關了火，連圍裙都沒解就抓起包。
「別慌，現在醫療條件這麼好，婆婆肯定沒事的。」
她緊緊握住丈夫顫抖的手。
「我們馬上過去。」
兩人衝出家門，雨水打在臉上都顧不上擦。
醫院裡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刺鼻。
白熾燈把走廊照得慘白，來往的人群讓人心跳加速。
婆婆孫翠蘭已經被推出搶救室，但還在昏迷中。
看著病床上臉色慘白的老人，陳雨晴鼻子一酸。
這個六十九歲的老太太，平時身體硬朗得很，突然倒下真是讓人措手不及。
主治醫生是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女性，表情嚴肅。
她翻開病歷，語氣沉重。
「病人情況很危險，腦部大出血，出血量大約三十五毫升，必須立刻做開顱手術清除血塊。」
張偉民腿一軟，差點站不住。
「開顱？」
「對，病人已經出現顱內高壓症狀，不馬上手術會有生命危險。」
醫生推了推眼鏡。
「手術費大概十八萬左右，加上後續的重症監護、藥物治療，總花費可能要到二十五萬。你們家屬商量下，儘快決定。」
十八到二十五萬！
這個數字像一記重錘砸在兩人心口。
陳雨晴看到丈夫的臉更白了。
他咬著嘴唇，雙拳緊握。
她太清楚這筆錢對他們家意味著什麼。
他們剛買了一套九十平的新房，還欠銀行八十五萬房貸。
每個月光房貸就要還七千多。
張偉民在一家建築設計院當項目主管,月薪一萬五左右。
但這收入很不穩定，項目少的時候工資會腰斬。
她在一家製藥企業做財務經理，月薪一萬出頭，算是穩定的。
兩人收入看著還行，但除了房貸，還有日常花銷，孩子的補習班費用，雙方老人的生活補貼。
每個月能存下來的錢其實沒多少。
這幾年攢下來，也就十來萬。
「雨晴，我們現在……」
張偉民欲言又止。
「別說了，救人要緊。」
陳雨晴握住丈夫冰涼的手。
「我這邊有些積蓄，馬上就去取。」
她沒有絲毫猶豫。
當天傍晚就從銀行取出十萬現金。
看著那厚厚的一疊鈔票，其實她心裡也在心疼。
但想到病床上的婆婆，她沒有任何遲疑。
「雨晴，你……」
張偉民眼眶濕潤了。
看著妻子把錢交給收費處。
「婆婆也是我媽，這是應該的。」
陳雨晴輕拍丈夫的肩膀。
「別想太多，錢以後能掙回來，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。」
那時候的張偉民感動得不行。
在醫院的走廊里緊緊抱著她。
「雨晴，我這輩子能娶到你是我最大的幸運。我媽要是知道你這麼對她，不知道會多感激你。」
陳雨晴靠在丈夫懷裡。
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。
心裡湧起一陣暖流。
結婚十二年了。
雖然日子過得不算寬裕，但她覺得自己嫁對了人。
有個溫暖的家。
02
手術整整進行了七個小時。
陳雨晴和張偉民在手術室門外的長椅上守了整整一夜。
中間幾乎一分鐘都沒合眼。
醫院的白熾燈晃得眼睛疼。
走廊里時不時有護士經過。
腳步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刺耳。
「雨晴，你眯一會兒吧，我盯著。」
張偉民看著妻子疲憊的樣子，心疼地說。
「我睡不著。」
陳雨晴靠在丈夫肩上。
「偉民，你說婆婆會不會出事？」
「不會的，醫生說成功率挺高的，婆婆底子也好。」
張偉民握緊妻子的手。
「再說了，有你這個好兒媳，婆婆肯定捨不得走。」
凌晨五點，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。
主治醫生走出來，摘下口罩。
「手術很順利，血塊清理得很乾凈，病人生命體徵平穩。不過還得在ICU觀察七十二小時，防止併發症。」
聽到這話，陳雨晴和張偉民長長鬆了口氣。
十幾個小時的煎熬終於過去了。
「太感謝您了！」
張偉民激動地握住醫生的手。
「這是我們的職責。不過我得提醒你們，病人年紀大了，術後康復需要時間，要做好長期準備。」
醫生叮囑道。
「另外，ICU費用較高，一天大概四千左右，你們要準備好。」
一天四千，七十二小時就是一萬二。
加上之前的手術費，這筆開銷對他們來說真的不輕鬆。
但看到丈夫眼中的擔憂，陳雨晴主動開口。
「錢的事別擔心，我們想辦法。」
在ICU外守了三天。
終於等到婆婆轉入普通病房。
看到婆婆睜開眼睛，雖然還很虛弱，但意識清醒。
陳雨晴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。
「雨晴……偉民……」
婆婆的聲音輕得像蚊子。
「媽，您別說話，好好休息。」
陳雨晴握著婆婆的手。
發現老人的手很涼，但能感覺到她在用力回握。
這讓她心裡一暖。
「雨晴，謝謝你……」
婆婆眼裡含著淚。
「媽，您說什麼呢，這都是應該的。」
那一刻，陳雨晴真覺得這十萬花得值。
能救回一條命，能讓一個家庭完整。
這比什麼都重要。
03
婆婆的康復進度超出預期。
在醫院住了四周，醫療費用總共花了二十二萬多。
好在有醫保，實際自費部分沒那麼恐怖。
陳雨晴也沒仔細算過具體數字。
反正帳單來了就交錢。
只要婆婆能康復，花多少都值。
出院後，婆婆需要在家靜養。
張偉民提出請個護工照顧母親。
但陳雨晴主動攬下這活兒。
「護工終歸是外人，哪有自家人照顧得細心。」
她對丈夫說。
「我下班就過去，周末也過去，反正婆婆家離咱家就十五分鐘。」
那段時間，陳雨晴每天下班都會去看婆婆。
給她買各種營養品，陪她聊天，幫她做康復按摩。
婆婆雖然話不多，但看得出對這個兒媳很滿意。
「偉民啊，你媳婦是個好人。」
孫翠蘭握著兒子的手。
「當時要不是她二話不說就拿出那十萬，我這條老命就交代了。」
「媽，您別這麼說，這都是應該的。」
陳雨晴在旁邊削梨，手法嫻熟。
「應該？」
孫翠蘭淡淡一笑。
看著這個比自己親女兒還孝順的兒媳。
「哪有那麼多應該。我見過太多家庭，關鍵時候真能掏錢的，沒幾個。有些人平時說得天花亂墜，到了緊要關頭就各種推脫。」
張偉民也連連點頭。
「媽，您說得對。雨晴這個人，心地好，對您比對她自己媽都上心。」
這話陳雨晴聽著有點刺耳。
但她沒反駁。
確實，這些年她對婆婆挺用心的。
逢年過節都精心挑禮物，婆婆生日從不忘記。
每次買東西都會給婆婆也帶一份。
相比之下，對自己母親確實要疏忽些。
不是她不孝順親媽。
而是情況不同。
她母親宋玉芬住在老家縣城，離這裡有兩百多公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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