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雨晴徹底愣住了。
原來在丈夫心裡。
婆婆是「我們」的責任。
而母親只是「她」的責任。
06
那天晚上。
陳雨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。
丈夫已經睡熟了，呼吸聲很平穩。
她側著身看著他的側臉。
心裡五味雜陳。
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。
在黑暗中形成一道道光影。
結婚十二年了。
她一直以為自己嫁對了人。
張偉民長得不錯。
身高一米八，五官端正，工作穩定。
對她也算體貼。
雖然不算富裕，但小日子過得還行。
但今天這事。
讓她對丈夫有了全新的認識。
她想起去年給婆婆十萬時的情景。
那時她根本沒猶豫。
甚至沒和丈夫商量。
就直接去銀行取了錢。
她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。
婆婆生病了。
她作為兒媳，有責任有義務承擔醫療費。
丈夫當時也是這麼認為的。
他感動得熱淚盈眶。
說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。
可現在輪到她母親。
丈夫的態度為什麼會這麼不同？
她想起丈夫剛才說的話。
「你是女兒，不是兒子」
「她還有兩個哥哥」
「為什麼要我們承擔這麼多」
這些話像刀子一樣刺在心上。
原來在丈夫心裡。
她對婆婆的付出是應該的。
因為她是兒媳。
但他對她母親的付出是不應該的。
因為她只是女兒。
這是什麼道理？
她坐起身。
輕手輕腳走到陽台。
拿出手機給大哥回了電話。
「大哥，我明天就回去。錢的事你別擔心，我來想辦法。」
宋國棟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。
「雨晴，我知道你條件好點，但也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這麼多。十八萬不是小數目，你們小兩口也要生活。」
「大哥，媽就這麼一個，我們都有責任。我這邊能拿多少拿多少，實在不夠我去借。」
「借錢？雨晴，你……」
「大哥，我去年給婆婆治病也花了十萬，現在輪到咱媽，我也不能少出。都是當兒女的，不能因為性別不同就區別對待。」
「雨晴，你說得對。媽養育了我們三個，現在她病了，我們都有責任照顧她。我這邊再想想辦法，能湊四萬是四萬。」
「大哥，你也別太為難自己，盡力就好。」
掛了電話。
陳雨晴站在陽台上看著夜色。
城市的夜景很美。
萬家燈火，車水馬龍。
但她的心卻是冰冷的。
她想起母親宋玉芬。
六十七歲的普通婦女。
一輩子辛苦操勞,把三個孩子拉扯大。
父親早逝。
母親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。
省吃儉用供他們上學。
陳雨晴還記得。
當年她考上大學時。
母親高興得直掉眼淚。
為了湊學費。
母親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賣了。
還借了不少錢。
「雨晴，你一定要好好讀書，將來有出息了，別忘了媽就行。」
這是母親當時說的話。
現在母親病了。
需要她的幫助。
她怎麼能袖手旁觀？
第二天一早。
陳雨晴請了假。
和張偉民一起開車回老家。
路上，兩人都沒怎麼說話。
張偉民似乎也意識到昨晚態度有點不對。
但又拉不下臉道歉。
「雨晴，我昨晚的話可能有點重，但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。咱們家確實比較困難，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……」
「偉民，你不用說了。」
陳雨晴打斷他的話。
「我知道你的意思。」
「那就好，我們商量下，看能出多少合適。」
「我已經想好了，我出八萬。」
「八萬？咱們哪來的八萬？」
「我這一年又存了些，加上我的年終獎，勉強能湊出八萬。」
張偉民沉默了一會兒。
「雨晴，我不是心疼錢，我只是覺得咱們也要為將來考慮。」
陳雨晴沒再說話。
她知道丈夫說的有一定道理。
但她更知道。
如果今天住院的是婆婆。
丈夫絕對不會說這些話。
到了縣醫院。
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母親。
陳雨晴心疼得眼淚差點掉下來。
母親宋玉芬原本就不胖。
現在看起來更加瘦弱了。
六十七歲的她本來身體挺好。
很少生病。
突然得了這樣的大病。
讓她有些慌亂和恐懼。
「雨晴來了。」
看到女兒。
宋玉芬勉強笑了笑。
但笑容中帶著疲憊和虛弱。
「媽，您感覺怎麼樣？」
陳雨晴握著母親的手。
感覺到手心的涼意和粗糙。
「沒事，就是胃有點疼。醫生說要開刀，我有些怕。」
母親的聲音很輕。
「雨晴，你們工作都忙，不用特意趕回來。媽這點小病，過幾天就好了。」
聽到母親這麼說。
陳雨晴鼻子一酸，差點哭出來。
都已經是癌症了。
母親還在替她們著想。
還說是小病。
「媽，您別怕，現在醫療技術很發達，這種手術成功率很高的。」
陳雨晴安慰道。
「您只管安心治病，其他事情不用操心。」
張偉民在旁邊也說。
「媽，您放心，我們一定會讓您得到最好的治療。」
聽到女婿這麼說。
宋玉芬點了點頭。
她對這個女婿印象不錯。
覺得他對雨晴挺好。
是個可靠的男人。
雖然家境不算富裕。
但人品不錯，對長輩也尊敬。
大哥宋國棟和二哥宋國偉都在醫院。
看到妹妹來了。
兩個哥哥都鬆了口氣。
「雨晴，你來了就好。」
宋國棟拉著妹妹的手。
「這幾天我們都愁死了，不知道該怎麼辦。」
「大哥，具體情況怎麼樣？醫生都說什麼了？」
「醫生說是胃癌早中期，癌細胞有輕微擴散，但手術切除的話，治癒率可以達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。但費用比較高，手術費、住院費、藥物費，加起來大概要十五萬左右。」
「十五萬，比之前說的少了點。」
「嗯，我們詳細問了醫生，如果選擇相對經濟點的治療方案，十五萬應該夠了。」
主治醫生過來查房。
詳細介紹了手術方案。
胃癌早中期。
只要及時手術，治癒率可以達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。
但費用確實不低。
需要做部分胃切除手術。
術後還要進行放化療，防止復發。
「你們商量下，如果決定手術，後天就可以安排。」
醫生說。
「病人年紀不算太大，身體底子還可以，手術風險不是很高。」
三兄妹聚在一起商量費用問題。
「我這邊能出四萬。」
大哥宋國棟說。
「餐館雖然生意不好，但這些年也存了點錢。」
「我也出三萬。」
二哥宋國偉說。
「我把在外地的工資都要回來，再借點，應該能湊夠。」
「那我出八萬。」
陳雨晴說。
「八萬？雨晴，你們家壓力也不小，不用出這麼多。」
大哥有些過意不去。
「大哥，媽是我們三個人的媽，我不能看著你們承擔所有費用。」
張偉民在旁邊皺了皺眉。
但沒說什麼。
辦理了手術手續。
繳費時陳雨晴拿出銀行卡。
這一年來。
她確實又攢了些錢。
主要是工作比較穩定，年終獎也不錯。
但八萬塊錢。
對她來說也不是小數目。
「雨晴，你真是我們家的驕傲。」
大哥拍拍她的肩膀。
「媽有你這樣的女兒，是她的福氣。」
「大哥，您別這麼說，這都是應該的。」
「應該？現在有幾個女兒能做到你這樣？」
二哥宋國偉也說。
「很多人嫁了人就忘了娘家，你能這樣對媽，我們當哥哥的心裡很欣慰。」
陳雨晴笑了笑。
心裡卻想起去年丈夫說的話。
「你對我媽比對你自己媽都好。」
現在看來，這話說得真諷刺。
她對婆婆好。
是因為情況需要，也是出於真心。
現在對母親好。
也是理所應當的。
但在丈夫眼裡。
這兩種好似乎是不同的。
母親的手術安排在第二天下午。
前一天晚上。
陳雨晴陪著母親聊天。
想讓她放鬆些。
「雨晴，媽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生了你這樣的女兒。」
宋玉芬握著女兒的手。
「從小你就懂事，學習好，工作後也孝順，找了個好丈夫。」
「媽，您別說這些，好好準備手術。」
「我知道你為了給我治病，花了不少錢。媽心裡過意不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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