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話,像一把鑰匙,打開了我心裡最後的那個死結。
是啊,我為什麼要為他們的錯誤而內疚?
是他們,一步步把我逼到了絕境。
「陸澤,」我放下酒杯,眼神變得堅定,「報警吧。他做錯了事,就應該付出代價。」
07
蘇明被警察帶走的消息,像一顆核彈,徹底炸毀了那個早已分崩離析的家。
那天晚上,我爸和我媽瘋了一樣地找到了我的住處,將我的門捶得震天響。
我沒有開門,只是隔著貓眼,冷冷地看著門外那兩張因為憤怒和絕望而扭曲的臉。
「蘇晴!你這個畜生!你這個白眼狼!你竟然報警抓你親弟弟!」我爸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,充滿了惡毒的詛咒,「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!」
一直沉默的我媽也終於崩潰了,她癱坐在地上,一邊捶打著地面,一邊嚎啕大哭:「我的兒啊!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!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,養出你這麼一個鐵石心腸的女兒啊!你要逼死我們全家才甘心嗎?」
他們的咒罵,他們的哭喊,穿透厚厚的門板,傳進我的耳朵里。
若是以往,我或許會心軟,會痛苦,會自我懷疑。
但此刻,我的心,平靜得像一片冰封的湖面,再也起不了半分波瀾。
我沒有回應,只是默默地調高了音響的音量,用音樂將那些污言穢語隔絕在外。
鬧劇持續了近一個小時,直到鄰居報了警,他們才被警察勸離。
世界終於清靜了。
接下來的日子,我按部就班地生活,努力工作。陸澤給了我很多幫助,將公司的一些項目外包給我所在部門負責,我的業績一路飆升,很快就獲得了升職加薪。
而關於那個家的消息,則是我從一些親戚的閒言碎語中聽到的。
蘇明因為職務侵占罪,數額巨大,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。
為了給他請律師,也為了退還一部分贓款給瀚海科技以求得諒解,我爸媽將那準備給蘇明買婚房的八十萬,花得一乾二淨。
弟媳李莉,在蘇明被抓的第二天,就迅速地和他辦理了離婚手續,並且打掉了肚子裡剛剛一個多月的孩子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他們的婚房夢,徹底碎了。
蘇振華因為急火攻心,中風了,雖然搶救了過來,但留下了後遺症,半身不遂,口齒不清。
家裡所有的重擔,都壓在了我那個一生都在逃避責任的母親身上。
據說,她現在每天要去打三份工,洗盤子,做保潔,發傳單,才能勉強維持她和我爸的醫藥費和生活費。那個曾經只知道抱怨和沉默的女人,頭髮在一個月內全白了。
08
一年後的一個周末,我開著新買的車,和陸澤一起去郊區看楓葉。
秋日的天空湛藍如洗,陽光透過車窗灑在我身上,暖洋洋的。
我們把車停在山腳下,手牽著手,沿著石階漫步。
陸澤突然開口問我:「你……還恨他們嗎?」
我愣了一下,隨即搖了搖頭,笑了。
「不恨了。」
那一瞬間,我是真的釋然了。
恨意,是另一種形式的羈絆。當我決定不再恨他們的時候,我才獲得了真正的自由。
他們的世界早已崩塌,而我的世界,才剛剛開始。
那場中風,讓我爸提前過上了他夢寐以求的,被兒子「養老」的生活,只不過,照顧他的是疲憊不堪的妻子,而不是風光無限的兒子。
他們用半生的積蓄和偏愛,親手為自己打造了一個最堅固的牢籠,並且把自己,永遠地鎖在了裡面。
而我,終於從那個牢籠里走了出來。
我曾經以為血緣是無法斬斷的紐帶,後來才明白,任何需要你用犧牲自我去維繫的親情,都只是一副沉重的枷鎖。
真正的家人,會是你翱翔時的風,而不是禁錮你的籠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