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說不下去了,一個大男人,眼圈卻紅了。
我看著他狼狽的樣子,終究還是有些不忍。
我拿過那張卡,說道:"好,算我借你的。等你什麼時候寬裕了,再還給我。"
"謝謝。"他低著頭,聲音哽咽。
我們就在民政-局的台階上,這樣沉默地站了一會兒。
曾經最親密的兩個人,如今卻連多看對方一眼,都覺得是一種煎熬。
"那我走了。"最後,還是我先開了口。
"嗯。"
我轉身,攔了一輛計程車,絕塵而去。
後視鏡里,他的身影越來越小,最終變成了一個模糊的黑點。
我沒有再回頭。
離婚後的生活,起初有些不適應。
一個人吃飯,一個人看電影,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間。
但很快,這種不適應就被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感所取代。
我不再需要掐著點為誰準備三餐,不再需要看誰的臉色花自己的錢,不再需要處理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婆媳關係。
我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,可以心血來潮地訂一張機票去旅行,可以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,都花在取悅自己身上。
我重新撿起了我的專業。
我開始在網上接一些財務規劃和投資諮詢的案子。
憑藉著我紮實的專業知識和過去幾年積累的實戰經驗,我很快就做出了一些成績,收入甚至比我預期的還要高。
我報名了瑜伽課和油畫課,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滿滿當當。
在揮灑汗水和描繪色彩的過程中,我感覺自己仿佛獲得了新生。
我開始重新認識自己,發現原來除了"周太太"這個身份,我林晚,本身就是一個閃閃發光的存在。
我的朋友圈,不再是單調的家庭日常,而是豐富多彩的生活分享:我在山頂看到的日出,我在海邊撿到的貝殼,我剛完成的一幅油畫,我和新朋友們聚餐的笑臉……
這些動態,周銘應該都看得到,因為我們還沒有刪除彼此的微信。
我不知道他看到這些,會是怎樣的心情。
或許會後悔,或許會不甘,但都與我無關了。
偶爾,我也會從一些共同朋友那裡,聽到一些關於他的消息。
據說,他父親出院後,還是留下了後遺症,半身不遂,需要人長期照顧。
王秀英一個人根本應付不來,每天在家裡和周銘吵得天翻地覆。
據說,周莉因為不想出錢也不想出力,和周銘也鬧翻了,姐弟倆幾乎斷了聯繫。
據說,周銘為了支付高昂的康復費用和請護工的錢,賣掉了那套我們曾經共同擁有的江景房,換了一套小小的老破小,生活質量一落千丈。
據說,他在公司的狀態也一落千丈,因為家裡事情的拖累,他工作上頻頻出錯,已經被領導約談了好幾次,副總監的位置岌岌可危。
朋友們說起這些,都帶著一絲唏噓,說周銘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,為了區區五千塊錢,丟掉了一個能幫他撐起整個家的好老婆。
我聽著,心裡沒有任何波瀾。
這一切,都是他自己的選擇,也應該由他自己來承擔後果。
我不會同情他,更不會回頭。
因為我知道,我的未來,在更遠的地方。
10
一年後的春天,我正在我的個人工作室里,為一個重要的客戶做最終的財務報告。
陽光透過百葉窗,在我的辦公桌上灑下斑駁的光影。
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,是一條微信好友申請。
頭像是一個陌生的卡通人物,暱稱只有一個簡單的字母"Z"。
我沒有在意,以為是哪個客戶。
通過申請後,我隨手發了一個"你好"的表情包過去。
對方很快回復了:"是我,周銘。"
我有些意外。
離婚一年,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聯繫我。
"有事嗎?"我回復道,語氣客套而疏離。
他似乎在斟酌用詞,過了好幾分鐘,才發來一段很長的話。
"林晚,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。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一聲,對不起。這一年,我過得很辛苦,也想了很多。我終於明白,我當初錯得有多離譜。我親手毀掉了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。我不求你能原諒我,我只是……只是想讓你知道,我後悔了。"
緊接著,他又發來一張截圖,是銀行的轉帳憑證,金額是二十萬。
"這是當初你借給我的錢,我現在還給你。謝謝你,在我最困難的時候,還願意幫我。"
看著那張截圖,我心裡百感交味。
我回復他:"錢收到了。你能想明白,也挺好。以後的路,自己好好走吧。"
"我知道。"他回復得很快,"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,你現在過得很好,為你高興。我……我能再見你一面嗎?就當是……普通朋友,吃頓飯。"
我猶豫了一下。
最終,還是回復了一個字:"好。"
我想,是時候,為我們的過去,做一個正式的告別了。
我們約在了一家我們曾經很喜歡去的西餐廳。
他比一年前更瘦了,也更滄桑了,頭髮間甚至有了幾縷銀絲。
但他的眼神,卻比以前沉靜了許多,少了那份浮躁的傲氣,多了幾分被生活打磨過的平和。
我們聊了很多,聊他的父親,聊他的工作,聊他現在的生活。
他說,他父親的病情已經穩定了,雖然行動不便,但至少保住了性命。
他說,他最終還是從原來的公司辭職了,壓力太大,現在在一家小公司做技術顧問,雖然薪水不如以前,但至少能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家人。
他說,他現在才明白,平平淡淡才是真。
"你呢?"他看著我,"看起來,你真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天空。"
我笑了笑:"是啊。離開你之後,我才發現,原來我也可以飛得很高。"
"對不起。"他又一次道歉,"如果當初我……"
"沒有如果。"我打斷他,"周銘,我們都得向前看。過去的事情,就讓它過去吧。"
他苦笑了一下,點了點頭,端起酒杯:"好。那……我敬你一杯。祝你,也祝我,未來都能越來越好。"
"好。"
我們碰了一下杯,清脆的響聲,像是為我們那段錯誤的婚姻,畫上了一個休止符。
吃完飯,我們一起走出餐廳。
門口,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正捧著一束向日葵在等我。
看到我出來,他立刻笑著迎了上來,很自然地接過我手裡的包。
"談完了?"他問我,眼神溫柔。
"嗯,談完了。"我笑著點點頭,然後轉身,對周銘介紹道,"周銘,這是我現在的男朋友,陳默。陳默,這是我……前夫,周銘。"
周銘臉上的血色,瞬間褪得一乾二淨。
他看著陳默,又看看我,眼神里的光,徹底熄滅了。
"你……你們……"
"我們下個月訂婚。"我微笑著,宣布了這個消息,"到時候,就不給你發請柬了。"
說完,我挽著陳默的胳膊,轉身離去,再也沒有回頭。
我能感覺到,周銘的目光,像一把刀,一直追隨著我的背影。
但我不在乎了。
他所有的痛苦和悔恨,都是他應得的代價。
而我,已經找到了我的新生,我的陽光。
我的未來,再也與他無關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