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故意把「數目不小」四個字說得很重。
電話那頭的張蘭瞬間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，咒罵聲戛然而止。
過了幾秒，她才用一種帶著恐懼和顫抖的聲音問：「多……多少？」
「這個我就不清楚了。」我慢悠悠地說，「不過我當初大概算過一下，按照他們偷漏的金額，加上滯納金和幾倍的罰款……嗯，估計把那三間鋪子全賣了，可能還不太夠。」
「什麼？！」
張蘭的驚叫聲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。
我能想像到她此刻那張因貪婪而扭曲的臉，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會變得如何煞白。
「你……你胡說！你嚇唬我！」她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。
「我是不是胡說，您很快就知道了。」我說，「哦，對了，還有件事忘了告訴您。李偉前兩天在朋友圈曬的那些東西，什麼奶茶店加盟合同，服裝進貨單……這些可都是他即將『開店經營』的證據。
我猜，稅務局的同志們，應該也會對他未來的『預期收入』很感興趣。
這筆帳，恐怕也要算進去。」
「啊——！」
電話那頭傳來了張蘭徹底崩潰的尖叫聲，隨後，似乎是手機掉在了地上，通話被掛斷了。
客廳里，一片死寂。
李然和我爸媽都用一種看怪物似的眼神看著我。
我沖他們無奈地聳了聳肩：「她先罵我的。」
李然突然笑了，笑著笑著，眼淚又流了出來。
他走過來，緊緊地抱住我，仿佛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里。
「晚晚，謝謝你。也對不起。」他把頭埋在我的肩窩，聲音悶悶的，「從今天起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了。」
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背，感受著他身體的顫抖。
我知道，從這一刻起，那個懦弱、順從的李然，已經死了。
而我的復仇，或者說，我們家的反擊，才剛剛拉開序幕。
李振國和李偉被帶走問詢了整整一天一夜。
第二天傍晚，他們才被放了出來。
兩個人都是形容枯槁，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樣。
他們一回到家，迎接他們的就是張蘭的哭天搶地和李家親戚的輪番質問。
原來，商鋪被查封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，一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家族。
那些曾經對他們阿諛奉承的親戚，此刻都換上了一副副質問和擔憂的面孔。
「振國，到底怎麼回事？好好的鋪子怎麼說封就封了？」
「是啊，聽說還欠了國家好多稅錢，要罰好多款？」
「小偉不是要開店當老闆了嗎？這下怎麼辦？」
李振國焦頭爛額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在稅務局裡，工作人員已經給他們算了一筆帳。
根據他們查獲的證據，李家這些年偷漏的稅款，加上滯納金和四倍的罰款，總金額高達八百多萬。
八百多萬！
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，瞬間壓垮了李振國所有的傲慢和僥倖。
他所有的現金和存款加起來，也不過兩百多萬。
唯一的希望，就是那三間已經被查封的商鋪。
可現在，鋪子在人家手裡，想賣都賣不了。
除非……先把罰款繳清。
這是一個死循環。
就在李家亂成一鍋粥的時候，李振國的手機響了。
是李然打來的。
李振國看著螢幕上「大兒子」三個字，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，立刻接通了電話。
「李然！你終於肯打電話了！你快回來！家裡出大事了！」
電話這頭，李然看了一眼身旁的我，深吸一口氣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語氣說道：
「爸，我知道。我和晚晚，就在你家樓下。我們上來談談吧。」
05
我和李然走進李家大門時，客廳里坐滿了人。
七大姑八大姨，各路親戚把不大的客廳擠得滿滿當當，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焦慮和探究。
空氣中瀰漫著煙味、汗味和一股名為「恐慌」的味道。
看到我們進來，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幾十道目光，齊刷刷地投向我們，複雜得像一張交織的網。
有驚訝，有審視，有鄙夷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……期待？
婆婆張蘭第一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，她像一頭髮怒的母獅，指著我的鼻子就要破口大罵：「林晚！你這個……」
「媽！」
一聲暴喝，打斷了她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，包括張蘭自己。
因為這聲呵斥，不是來自別人，正是來自他們眼中最懦弱、最沒脾氣的李然。
李然站在我身前，將我完全擋在身後。
他的腰杆挺得筆直，目光如炬，死死地盯著張蘭，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決絕。
「從現在開始，我不允許你再用任何一個髒字侮辱我的妻子。」他一字一句地說道，聲音不大，卻擲地有聲，「否則，我們現在就走。你們家的事，我們絕不再管。」
整個客廳鴉雀無聲。
張蘭被兒子的氣勢震懾住了，她張著嘴，滿臉的難以置信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李振國坐在主位上，臉色灰敗，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。
他看著判若兩人的大兒子，嘴唇動了動，最終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：「都別吵了……李然，林晚，你們……坐吧。」
我和李然沒有坐，只是站在客廳中央，冷冷地看著這一屋子的人。
「爸，媽，還有各位叔叔阿姨。」李然的聲音再次響起，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，「我知道大家今天為什麼在這裡。家裡的事，我們都知道了。」
他頓了頓，目光掃過他父親、母親和弟弟那三張灰敗的臉。
「但是，在談怎麼解決這件事之前，我有一個問題，想問問我爸。」
李然轉向李振國，目光灼灼：「爸，當初您把三間鋪子全給李偉的時候，您心裡，還有沒有我這個兒子？您有沒有想過，我也是您的親生骨肉，我也為這個家付出了十幾年？」
這個問題，像一把尖刀，直直地插進了李振國的心臟。
他張了張嘴，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愧疚，但更多的是被當眾質問的難堪。
他嘴硬道：「我……我那是為家裡好！你弟弟比你有本事……」
「有本事？」李然突然笑了，笑聲里充滿了悲涼和諷刺，「他的本事，就是把全家送進稅務局嗎？他的本事，就是讓您幾十年的心血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嗎？如果這就是您說的本事，那我寧願一輩子都沒本事！」
「你！」李振國被噎得滿臉通紅，氣得直咳嗽。
「哥！你怎麼跟我爸說話呢！」一旁的李偉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。
他雖然面色憔悴，但囂張的氣焰不減分毫，「家裡的事輪得到你來教訓？你不就是嫉妒我嗎！現在看到我出事了，你開心了？跑回來看我們笑話了？」
「看笑話？」李然冷冷地看著他，「李偉，你錯了。我今天回來，不是來看笑話的。我是來告訴你們，這個笑話，該怎麼收場。」
說完，他不再理會眾人，而是轉向我，當著所有親戚的面，用一種近乎虔誠的語氣，輕聲問道：「晚晚，你說，該怎麼辦？」
那一刻，整個客廳的焦點，瞬間從李家父子身上，轉移到了我的身上。
我從李然身後緩緩走出，迎著數十道複雜的目光，臉上沒有絲毫波瀾。
我走到茶几前，將我隨身帶來的一個文件袋，輕輕放在了上面。
「這裡面，是我擬的一份解決方案。」我的聲音平靜而清晰，「方法很簡單。第一，補繳稅款，交齊罰金。」
一個親戚忍不住插嘴：「說得輕巧！八百多萬！上哪兒弄這麼多錢去？」
我沒有理他，繼續說道：「錢的來源，我也想好了。首先，爸媽現在住的這套房子，加上你們所有的存款，大概能湊出三百萬。剩下的五百多萬……」
我頓了頓，目光轉向了李偉。
李偉被我看得心裡發毛，色厲內荏地吼道：「你看我幹什麼！我一分錢都沒有！」
「你當然有。」我微微一笑，那笑容在李偉看來，卻比魔鬼還可怕，「你名下，不是有三間商鋪嗎？」
「你休想！」李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，瞬間炸毛，「鋪子是我的！誰也別想動！」
「現在是你的，但如果你不交罰款，它們很快就會被司法拍賣。到時候，別說鋪子，你可能還要背上一身債，甚至……」我沒有把話說完，但所有人都明白我的意思。
李偉的臉瞬間變得慘白。
我不再看他，而是看向李振國：「爸，這是唯一的辦法。先把罰款交了，把鋪子解封，然後立刻掛牌出售。只要價格合適，很快就能出手。這樣，不僅能還清罰款，剩下的錢，還足夠你們安度晚年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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