催收公司在折磨了他幾天,確認從他身上榨不出任何油水,也無法逼出李偉後,就把他像垃圾一樣扔在了醫院門口。
鼻青臉腫、身無分文的李傑,一瘸一拐地爬進了醫院,找到了他媽王秀蘭的病房。
當他看到躺在嘈雜的六人病房裡,形容枯槁、滿眼絕望的母親時,這個被寵壞了的「天之驕子」,終於繃不住了。
他「撲通」一聲跪在病床前,嚎啕大哭起來。
09

李偉的逃亡並沒有持續太久。
在捲走公司八十多萬的第四天,他在一個邊境小城的網吧里,被執行全國布控的警察抓獲。
被抓時,他正雙眼通紅地盯著電腦螢幕,螢幕上是網絡賭博的介面。
原來,他捲走的錢,在這短短几天裡,又被他輸掉了大半。
他被押解回我們所在的城市,直接送進了看守所。
等待他的,將是法律的嚴正審判。
而王秀蘭和李傑的日子,更是跌入了谷底。
王秀蘭被轉到普通病房後,由於沒人精心照料,也沒有特效藥維持,身體狀況急轉直下。
褥瘡、感染,接踵而至。
她每天躺在床上,唯一的活動就是流著淚,聽著小兒子李傑的哭訴和抱怨。
「媽!都怪你!要不是你非要搞什麼財產分配,要不是你非要去弄那個假房本,我們家怎麼會變成這樣!」
「哥被抓了!我也被學校警告處分了!我現在連生活費都沒有了!我該怎麼辦啊!」
李傑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癱瘓的母親身上。
他完全忘了,當初在宣布遺產時,他自己是多麼的欣喜若狂。
王秀蘭聽著兒子的指責,心如刀絞。
她想反駁,想大罵這個不孝子,可她嘴巴歪斜,只能發出含混不清的「啊啊」聲。
悔恨和憤怒的淚水,混著口水,從她嘴角流下,看起來狼狽不堪。
曾經有多風光,現在就有多悽慘。
最終,在欠下醫院巨額的治療費後,李傑為他母親辦理了出院。
他沒錢請護工,更沒錢送母親去康復中心,只能把她接回了他們租住的一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。
那是他們如今唯一能負擔得起的地方。
我是在律師的陪同下,去辦理離婚手續時,從民政局的工作人員那裡,聽說了李家後續的一些事情。
據說,李傑輟學了,每天靠打零工的微薄收入,勉強維持著他和王秀蘭的生計。
昔日的名牌大學生,如今成了洗車工、外賣員。
而王秀蘭,每天就躺在那間不見天日的地下室里,由他照顧著。
至於我和李偉的離婚,異常順利。
在看守所里,李偉見到了他的法律援助律師。
律師非常明確地告訴他,他所犯的罪行,證據確鑿,數額巨大,十年以上的刑期是跑不了的。
如果他想爭取一點寬大處理的機會,最好的辦法,就是積極配合,並且對我進行賠償。
於是,在離婚協議上,李偉不僅放棄了公司的全部股份,還把他名下那輛奧迪車也判給了我,用以抵償他從公司捲走的款項和他欠我父親的債務。
我終於拿回了所有屬於我的東西,甚至更多。
從民政局出來的那天,陽光燦爛。
我手裡拿著那本墨綠色封皮的離婚證,感覺整個人都獲得了新生。
我沒有去看守所探望李偉,也沒有去那個陰暗的地下室「欣賞」王秀蘭的慘狀。
對我而言,他們已經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他們的結局,是他們自己罪有應得,與我無關。
我需要做的,是把我的生活,重新拉回正軌。
我賣掉了那輛沾染了太多不快回憶的奧迪車,又用公司的名義,重新購入了一輛更適合我的車。
那套引發了所有風波的房子,我沒有賣。
那是我父母的心血,也是我獨立的象徵。
我請了保潔公司,把房子裡里外外徹底打掃了一遍,扔掉了所有屬於李家人的東西。
然後,我從父母家搬了回來,重新布置,讓它變成了我喜歡的樣子。
公司在經歷了一點小小的動盪後,也在我的掌控下,迅速穩定了下來。
沒有了李偉這個「吸血鬼」和甩手掌柜,公司的運營效率反而更高了。
我提拔了幾個有能力的骨幹,重新規劃了公司的發展方向,一切都欣欣向榮。
生活,仿佛一張被揉皺後又被用力撫平的紙,雖然還有些許褶皺的痕跡,但終究是展開了全新的篇章。
一天下午,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,電話那頭,是一個蒼老而嘶啞的聲音。
「是……林晚嗎?」
我愣了一下,才分辨出,那是李傑的聲音。
他的聲音里,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和囂張跋扈,只剩下疲憊和卑微。
「有事嗎?」我語氣平淡。
「我……我媽她……她想見你一面。」他遲疑著說,「她……她說她對不起你……」
10
「對不起?」我握著電話,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,俯瞰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,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,「現在說對不起,還有用嗎?」
電話那頭的李傑沉默了,我甚至能聽到他壓抑而沉重的呼吸聲。
「林晚……嫂子……求求你了。」他的聲音帶著哭腔,「我媽她……她快不行了。醫生說她器官開始衰竭了。她現在每天都睡不著,一直在流眼淚,嘴裡含糊不清地念著你的名字。我知道我們以前對不起你,我們不是人!但你就當可憐一個將死的老人,來見她最後一面,行嗎?」
他的聲音卑微到了塵埃里,和我記憶中那個趾高氣揚的小叔子,判若兩人。
如果是以前的我,或許會心軟。
但現在,我的心早已被他們傷得千瘡百孔,又在廢墟之上,重建起了堅硬的壁壘。
「李傑,我不是聖母,也沒有普度眾生的義務。」我冷冷地說,「她想見我,無非是想求個心安。但我憑什麼要讓她心安?我被她指著鼻子罵『不下蛋的雞』的時候,誰讓我心安了?
她要把我的房子搶走給你的時候,誰讓我心安了?
你們一家人把我當牛做馬使喚的時候,誰又讓我心安了?」
「我的人生,已經被你們毀掉了一大塊。現在,我好不容易把它清理乾淨,重新開始。我不會再讓你們這些垃圾,來污染我的新生活。」
「至於她,是死是活,是安心還是悔恨,都與我無關。那是她的報應,是她該受的。」
說完,我直接掛斷了電話,將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。
我承認,那一刻,我心裡並非毫無波瀾。
但那不是同情,而是一種徹底了結過去的釋然。
有些傷害,是無法原諒的。
有些道歉,是毫無意義的。
幾天後,我從一位前鄰居的口中得知,王秀蘭在那個陰暗的地下室里,咽下了最後一口氣。
據說,她走的時候,眼睛一直睜著,死不瞑目。
李傑為她辦了一個極其簡單的葬禮,稀稀拉拉沒有幾個人參加。
曾經門庭若市的李家,如今樹倒猢猻散,令人唏噓。
再後來,法院開庭審理了李偉的案子。
他因貸款詐騙罪和職務侵占罪,數罪併罰,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。
一個完整的家,就這樣,在人性的貪婪和自私中,徹底分崩離析,化為塵埃。
我的人生,則完全走向了另一個方向。
公司在我的帶領下,業務蒸蒸日上,很快就成了行業內的一匹黑馬。
我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附丈夫、看婆婆臉色的卑微兒媳,而是員工口中殺伐果斷、眼光獨到的「林總」。
我開始健身、旅遊、學習新的技能。
我去了曾經想去但被李偉以「浪費錢」為由拒絕的北歐看極光,也去了被王秀蘭嘲諷為「不守婦道」才想去的西藏感受神聖。
我認識了很多新的朋友,有才華橫溢的創業夥伴,也有風趣幽默的驢友。
我的世界,變得前所未有的開闊和精彩。
一年後的一個午後,我坐在自己辦公室里,處理著公司的季度報表。
陽光透過百葉窗,在我的辦公桌上灑下斑駁的光影。
我的助理敲門進來,遞給我一份慈善基金會的感謝信。
「林總,您之前以公司名義捐贈給貧困山區女童教育的那筆款項,基金會那邊寄來了感謝信和項目報告。」
我接過信,看著照片上那些孩子們純真的笑臉,心裡感到一陣溫暖。
就在這時,我的手機響了。
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。
我猶豫了一下,還是接了起來。
電話那頭,是一個溫潤而有磁性的男聲:「您好,請問是林晚女士嗎?我是您大學同學的哥哥,也是上次在商業論壇上,坐在您旁邊的那位。我叫周屹。不知道,您今晚有沒有空,賞光一起吃個飯?」
我愣了一下,腦海里浮現出一個溫文爾雅、談吐不凡的身影。
我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,感受著掌心裡的陽光,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。
「好啊。」我輕聲說。
過去已經過去,而我的未來,才剛剛開始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