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公給她盛了一碗飯，放在地上：
「自己吃。」
小雨跪在那裡，低頭吃飯。
湯汁從她的嘴角流下來，滴在地磚上。
她不敢用手擦拭，只能任由湯汁滴落。
客人們吃得很不自在，不時地偷瞄跪在地上的小雨。
其中一人小聲對陳志豪說：
「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？」
陳志豪也覺得難堪，但他不敢違背父親的意思，只能低聲說：
「我爸就是這個性格，等會兒就好了。」
陳志遠則完全視而不見，和客人們談論著工作上的事情。
我端著菜從廚房出來，看到女兒跪在那裡進食的模樣，心如刀絞。
但我依然面無表情，甚至還主動給客人們夾菜。
「林嫂做的菜真美味。」
客人們稱讚著。
「謝謝，多吃點。」
我微笑著回應。
沒有人知道，這個微笑有多麼勉強。
整頓飯持續了一個多小時，小雨就跪了一個多小時。
她的膝蓋已經紅腫，小臉也凍得發紫。
直到客人們要告辭時，公公才說：
「好了，起來吧。」
小雨想要站起來，但跪得太久，雙腿已經麻木。
她掙扎了好幾次才站起來，搖搖晃晃地差點跌倒。
我快步走過去扶住她，她的小手冰涼如霜。
「媽媽，我腿疼。」
她輕聲說道。
我抱起她，心疼得想要落淚：
「沒事，媽媽給你按按。」
客人們離開後，陳志遠回到書房繼續工作。
公公坐在客廳看電視，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。
我抱著小雨回到房間，幫她脫下褲子檢查膝蓋。
果然，膝蓋上有兩塊紅腫的痕跡。
「媽媽，我是不是很笨？」
小雨眼中還含著淚珠。
我輕撫著她的髮絲：
「你不笨，你是最聰明的孩子。」
「那為什么爺爺總是對我發火？」
這個問題讓我無言以對。
我只能緊緊抱住她，在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：夠了，真的夠了。
那天夜裡，我坐在床邊，看著熟睡的小雨。
她睡得很不安穩，小眉毛緊緊皺著，嘴裡還在說著夢話：
「對不起，我下次不會了。」
聽著女兒的夢話，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。
我拿出手機，在記事本里詳細記錄下今天發生的一切。
不只是簡單的記錄，而是每個細節，每句話，每個人的反應。
寫完這些，我靜靜地凝視著螢幕，心中的想法前所未有地清晰。
我已經忍無可忍了。
04
第二天是周一，陳志遠像往常一樣去上班。
他臨走前習慣性地說：
「今天可能要開會到很晚，你們先睡，不用等我。」
我點頭應允，送他到門口。
看著他遠去的身影，我回到房間，靜靜地坐在那裡思考著什麼。
這種思考已經持續很久了，但今天格外清晰。
送小雨上學的路上，我再次遇到了王老師。
她看到小雨走路有些跛行，關切地問：
「小雨怎麼了？腿不舒服嗎？」
我心頭一緊，但表面平靜地說：
「昨天在家裡玩，不小心摔了一下。」
王老師蹲下來查看小雨的膝蓋，發現了那兩塊紅腫的印記。
她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：
「這個傷痕看起來不像是摔的。」
小雨緊張地看著我，我輕撫她的頭：
「老師關心你，如實說就好。」
小雨猶豫了一下，小聲說：
「昨天我不小心灑了茶水，爺爺讓我跪著吃飯。」
王老師的臉色瞬間變了。
她站起身，嚴肅地對我說：
「林太太，我們需要好好談談。」
我們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里坐下。
王老師直接開門見山：
「讓六歲的孩子跪著吃飯，這已經超出了正常教育的範圍。」
我沉默著，不知道該如何回應。
「我理解長輩的傳統教育理念，但這種做法對孩子的身心健康都有害。」
王老師繼續說：
「小雨在學校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裡，她太敏感了，總是害怕做錯事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我終於開口：
「但這個家庭的情況比較複雜。」
「再複雜也不能以傷害孩子為代價。」
王老師語重心長地說：
「作為母親，你有保護孩子的責任。」
這句話深深地震撼了我。
是的，作為母親，我有保護孩子的責任。
可是這四年來，我都在做什麼？
我表面上在維護這個家庭的和諧，實際上卻任由女兒承受不應該承受的痛苦。
「我會處理的。」
我對王老師說。
「希望如此。如果情況沒有改善，我們學校會考慮介入。」
王老師的話很嚴肅。
回到家後，我坐在客廳里，看著公公在悠閒地看報紙。
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事情，一臉從容。
「若涵，中午做點什麼好吃的？」
他隨口問道。
「您想吃什麼？」
我平靜地回答。
「隨便做點就行，不用太費事。」
我點頭，起身去廚房準備午餐。
但我的心思完全不在做飯上，而是在思考著其他的事情。
這四年來，我一直在默默觀察著這個家庭的一切。
每一次不公，每一次委屈，我都清清楚楚地記在心裡。
我了解家裡的每一筆支出，因為一直是我在管理家庭財務。
陳志遠從來不過問這些瑣事，他覺得交給我很放心。
當初辦理各種銀行卡時，他總是讓我代辦，說我比他仔細。
我也經常關注一些社會新聞，特別是關於家庭教育和兒童保護的內容。
每次看到相關報道，我都會想到小雨的處境。
更重要的是，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思考。
這四年里，我利用各種時間思考著很多事情，考慮著如果有一天需要改變，我該怎麼做。
我把一些重要的文件都收集整理好，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。
不只是家庭的財務資料，還有其他一些可能會用到的東西。
下午，我趁公公午休的時候，悄悄地打了幾個電話。
第一個電話是打給我大學的室友。
四年沒聯繫了，她聽到我的聲音很驚喜。
「若涵？真是太意外了，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？」
「我想了解一下你現在的工作情況。」
我沒有說明具體原因。
我們聊了很久，我了解到她現在的工作很有意義，專門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家庭。
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，隨時聯繫我。」
室友真誠地說。
第二個電話是打給我以前的同事。
她現在的工作也很不錯，還鼓勵我重新出來工作。
「四年的全職主婦經歷對你來說可能是另一種財富。現在社會上需要更多有閱歷的人。」
她說。
第三個電話讓我了解到了一些專業機構的情況。
我開始意識到，很多我以為只能忍受的問題，其實都有解決的辦法。
掛斷電話後，我坐在房間裡，看著牆上小雨的照片。
照片上的她笑得那樣燦爛，可是現在的她，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笑容了。
晚上，陳志遠回來得比平時早一些。
他看起來心情不錯，還帶了小雨愛吃的蛋糕。
「今天開會很順利，項目通過了。」
他高興地說：
「明年我可能會升職加薪。」
我為他感到高興，但心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。
「爸今天怎麼樣？」
他隨口問道。
「挺好的，午睡了很久。」
我平靜地回答。
「小雨呢？」
「在房間裡畫畫。」
陳志遠點點頭，沒有再多問。
他從來不會問昨天小雨跪著吃飯的事情，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這就是我的丈夫，一個對家庭問題視而不見的男人。
那天晚上，我躺在床上，聽著身邊陳志遠均勻的呼吸聲。
他睡得很安穩，沒有任何煩惱。
而我卻徹夜難眠。
我在心裡一遍遍地回想著這四年來發生的一切，回想著女兒的每一次委屈，每一次眼淚。
我想起了老師的話：
「作為母親，你有保護孩子的責任。」
我想起了室友的話：
「現在社會上需要更多有閱歷的人。」
我想起了那些電話里了解到的信息：
「很多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。」
天快亮的時候，我終於做出了決定。
我要行動了。
05
第二天清晨，我像往常一樣為全家準備早餐，送陳志遠上班，送小雨上學。
但在心裡，我已經開始了一個秘密的計劃。
回到家後，我沒有像以往那樣開始做家務，而是打開了電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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