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以後是多久?十年還是二十年?」我不為所動,「沈磊,當初爸把八十萬給你的時候,你有想過分我一分嗎?你開著寶馬,住著大平層,心安理得地吸著我的血時,有念過一句姐弟情分嗎?」
嫂子李娟見硬的不行,立刻換上了一副哭臉,她拉著我的胳膊,眼淚說來就來:「沈月,你行行好,看在小雅的面子上,饒了我們這一次吧。你哥要是完了,我們這個家也就散了,小雅就沒爸爸了啊!」
「當初辰辰問我,『外公是不是不喜歡我』的時候,你們誰可憐過他?」 我一把甩開她的手,「我的兒子受委屈的時候,你們全家都在彈冠相慶。現在輪到你們了,就想起親情了?晚了!」
我拿起手機,當著他們的面,撥通了第二天要去的那家公證處的電話,再次確認了時間地點,並且特意詢問了辦理遺囑繼承所需要的材料。
我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,就是為了讓他們明白,我不是在開玩笑,我勢在必行。
掛斷電話,我對他們下了逐客令:「明天上午九點,第一公證處見。如果你們不來,我會直接申請法院強制執行。現在,請你們離開我家。」
父親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,最終,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,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,摔門而去。
沈磊和李娟也像兩條喪家之犬,灰溜溜地跟了出去。
門關上的那一刻,我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,靠在門板上,緩緩地滑坐到地上。
眼淚,終於無聲地流了下來。
這不是委屈的淚,而是釋放。
第二天一早,我把自己收拾得乾淨利落,開車前往公證處。
我到的時候,他們一家三口已經在了,個個頂著一雙黑眼圈,臉色憔悴,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。
見到我,父親的眼神充滿了怨毒,而沈磊和李娟則是一臉的祈求和恐慌。
公證員是個很嚴謹的中年女人,她按部就班地核對了所有人的身份信息,然後當眾啟封並宣讀了母親的公證遺囑。
遺囑的內容和那份協議幾乎一致,但更加詳盡,甚至連利息的計算方式都寫得明明白白。每一條,每一款,都像一把重錘,狠狠地砸在父親和沈磊的心上。
宣讀完畢,公證員看向父親和沈磊,公式化地問道:「沈建國先生,沈磊先生,你們對這份遺囑的內容,有異議嗎?」
父親的嘴唇翕動了半天,最終頹然地搖了搖頭。
沈磊更是連頭都不敢抬。
「沒有異議,請在這裡簽字確認。」
當沈磊拿起筆,顫抖著在繼承確認書上籤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,我知道,這場長達數年的戰爭,我終於贏了。
離開公證處,天空中飄起了細細的雪花,落在臉上,冰涼刺骨。
父親他們一家三口走在前面,背影蕭瑟而狼狽。
沈磊突然回過頭,衝到我面前,「噗通」一聲,跪了下來。
「姐!我求求你!再給我一次機會!」 他抱著我的腿,哭得涕泗橫流,「那套房子是我的全部心血啊!你要是把它拿走了,我就什麼都沒有了!李娟會跟我離婚,我就家破人亡了!」
李娟也抱著孩子在一旁哭哭啼啼,場面悽慘得像一出苦情戲。
父親站在一旁,老淚縱橫,指著我罵:「孽女!你這是要逼死你親哥啊!你的心怎麼就這麼狠!」
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,對著我們指指點點。
我看著跪在地上,毫無尊嚴的弟弟,心中沒有一絲波瀾,只有無盡的悲涼。
「沈磊,你站起來。」我冷冷地開口,「當初你拿著我媽的錢去買房買車的時候,何等風光?你有沒有想過,那些錢里,也浸著我的血和淚?」
「你住進新房的那天,我和江馳,還在為一個月一萬五的房貸發愁。你女兒穿著上千塊的公主裙時,我兒子連個好點的樂高都不敢奢求。」
「你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,把我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。現在,我只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,你們憑什麼覺得我狠?」
我一字一句,說得緩慢而清晰。
「那套房子,那輛車,限你們一個月之內處理掉。錢,一分都不能少地打到我帳上。否則,我們就法庭見。」
說完,我不再看他們,徑直走向自己的車。
身後,是沈磊絕望的哭嚎和父親氣急敗壞的咒罵。
回到家,江馳和辰辰正在客廳里裝飾聖誕樹,屋裡溫暖如春。
「媽媽回來啦!」辰辰高興地撲過來抱住我。
江馳走過來,脫下我的大衣,遞給我一杯熱茶:「都順利嗎?」
「嗯。」我點點頭,「都結束了。」
他什麼都沒問,只是給了我一個深深的擁抱。
那一刻,我才真正感覺到,我回家了。
接下來的一個月,我沒有再跟他們有任何聯繫。
我通過律師朋友,時時關注著他們的動向。
沈磊的寶馬車,二十多萬就賤賣了。那套市中心的大平層,為了儘快出手,降價了三十萬才找到買家。
我聽說,嫂子李娟因為這件事,天天和沈磊吵架,鬧著要離婚,還回了娘家。
父親打電話給我,在電話里又哭又罵,說我毀了他兒子的一輩子,說他沒有我這個女兒。
我只是平靜地聽著,然後告訴他:「爸,您說得對,就當我死了吧。從今往後,我們兩清了。」
一個月後,一筆總計七十八萬的款項,準時打到了我的帳戶上。
四十萬的本金,加上這些年的利息,還有之前我陸續支援沈磊的那些錢,算得清清楚楚。
看著手機銀行里那一長串數字,我沒有想像中的興奮,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。
我給母親的墓碑換上了最新鮮的百合花。
「媽,錢,我拿回來了。您安息吧。」
那個除夕,是我這些年來過得最舒心的一個年。
江馳包攬了所有的家務,做了一大桌子豐盛的年夜飯。辰辰穿著新衣服,在客廳里開心地跑來跑去,臉上掛著純粹的笑容。
我們一家三口,看著春晚,吃著熱騰騰的餃子,溫馨而寧靜。
晚上十點多,我的手機響了,是一個陌生的號碼。
我猶豫了一下,還是接了。
電話那頭,傳來父親蒼老而疲憊的聲音:「沈月……你……你哥他們搬去郊區租房子住了……今天年夜飯,就我一個人……冷冷清清的……」
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和祈求。
「是嗎?」我淡淡地回應,「挺好的,清凈。」
電話那頭沉默了。
「沒什麼事,我掛了,我這邊看春晚呢。 」
「沈月!」他急急地叫住我,「爸知道錯了……以前是爸不對……你……你還能原諒爸嗎?」
原諒?
我腦海里閃過辰辰通紅的眼眶,閃過自己趴在方向盤上撕心裂-肺的痛哭,閃過母親臨終前那雙充滿擔憂的眼睛。
有些傷害,一旦造成,就永遠無法彌補。
「爸,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。」我平靜地說完,然後掛斷了電話,並把那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。
窗外,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一朵接一朵地綻放,照亮了整個城市。
辰辰舉著仙女棒跑到我身邊,開心地說:「媽媽,你看,今年的煙花好漂亮啊!」
我把他摟進懷裡,親了親他的額頭,笑著說:「是啊,真漂亮。」
從今往後,我的人生,也該像這煙花一樣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