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整理了一下儀容，醞釀好悲傷的情緒，走上了樓梯。
他們站在我家的門前，深吸一口氣，然後「咚咚咚」地敲響了房門。
門，很快就開了。
但開門的，卻不是他們想像中那個衣衫襤褸、滿面愁容的我。
開門的是一個男人。
一個穿著剪裁得體的定製西裝，氣質儒雅，一看就非富即貴的男人。
他彬彬有禮地看著門外風塵僕僕、一臉錯愕的李偉和張麗，溫和地問道：「請問，你們找誰？」
李偉和張麗都傻了。
他們透過男人的肩膀，看到了屋內的情景。
屋子不大，但收拾得一塵不染，窗明几淨。
陽台上擺滿了盛開的鮮花，牆上掛著一幅精美絕倫的刺繡作品。
而我，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，穿著一身乾淨素雅的旗袍，頭髮整齊地挽在腦後，正姿態優雅地端著一杯茶，慢慢地品著。
我的臉上，沒有一絲一毫的憔悴和落魄，反而有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、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從容和光彩。
我聽到門口的動靜，緩緩抬起頭，目光冷淡地掃過他們震驚的臉。
站在門口的王浩然，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。
他側過身，一隻手不動聲色地護在了我的身前，仿佛是在保護一件稀世珍寶。
他看著李偉和張麗，語氣雖然依舊溫和，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他開口問道：「秀蘭，這兩位，就是一直騷擾你的那些人嗎？」
李偉和張麗徹底石化在原地，他們準備好的一肚子哭訴和懺悔，瞬間被堵在了喉嚨里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眼前的景象，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和想像。
06
王浩然，這個名字對李偉來說，只是母親口中一個模糊的代號，一個他用來求救的工具。
他從未想過，這個「王叔叔」會以這樣一種強勢而優雅的姿態，真實地出現在他面前，並且和我顯得如此親密。
張麗的大腦則在飛速運轉，震驚過後，一種新的、更為複雜的嫉妒和貪婪湧上心頭。
她看著王浩然身上價值不菲的西裝和腕錶，再看看我身上那件質地精良的旗袍，一個荒謬的念頭在她心中瘋長：這個老女人，肯定是傍上大款了！
「你……你是誰？」李偉結結巴巴地問，聲音里充滿了不確定和一絲敵意。
王浩然沒有回答他，只是回頭，用一種極其溫柔的眼神看著我，輕聲問道：「秀蘭，需要我讓他們離開嗎？」
我放下茶杯，站起身，緩緩走到門口。
我看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兒子和兒媳，心中不起絲毫波瀾。
我平靜地對王浩然說：「浩然，沒關係，讓他們進來吧。有些話，是該說清楚了。」
李偉和張麗機械地走進屋子，局促不安地站在客廳中央，與這個窗明几淨、充滿藝術氣息的房間格格不入。
張麗的眼睛像雷達一樣四處掃射，企圖從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裡評估出王浩然的財力。
「坐吧。」王浩然指了指對面的沙發，自己則自然地坐在了我的身邊。
這種親密的姿態，讓李偉感到一陣刺眼和恐慌。
他感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，正在被別人奪走。
「媽……」李偉剛一開口，就被王浩然抬手打斷了。
「我想，我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。」王浩然的語氣不容置喙，「我叫王浩然，是秀蘭多年的朋友。你們遇到的那點『小麻煩』，我已經知道了。」
說著，他從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件，輕輕推到他們面前。
「這是你們那套房子的貸款結清證明，以及車貸的還款憑證。所有的欠款，我已經替秀蘭還清了。」
「還……還清了？」李偉和張麗同時失聲驚呼，他們拿起文件，看著上面銀行鮮紅的印章，感覺像在做夢。
幾十萬的貸款，就這麼……還清了？
狂喜瞬間淹沒了他們，讓他們暫時忘記了眼前的尷尬處境。
「謝謝！太謝謝您了王叔叔！」李偉激動得語無倫次，「媽！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們的！」
張麗更是立刻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臉，她親熱地湊上前來，聲音甜得發膩：「阿姨，您看，我就說您是刀子嘴豆腐心吧！我們知道錯了，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！王叔叔，您真是個大好人，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！」她已經開始自動代入「繼女」的角色，盤算著以後能從這個富有的「繼父」身上撈到多少好處。
然而，王浩然接下來的話，卻像一盆冰水，將他們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。
「我想你們誤會了。」王浩然的笑容未變，但眼神卻冷了下來，「這筆錢，不是給你們的，而是我替秀蘭給你們的最後一筆『撫養費』。
從此以後，秀蘭和你們，在經濟上將再無任何瓜葛。」
他頓了頓，拿起另一份文件，那是一份列印好的法律文書。
「這份是財產贈與協議，房子和車子，都無償贈與給你們。同時，還有一份斷絕經濟往來關係的聲明，需要你們二位簽個字。」
「什麼？」張麗的笑僵在臉上，「斷絕關係？阿姨，您不能這樣啊！我們是一家人啊！」
我終於開了口，聲音冷得像冰：「張麗，從你為了五十塊錢，對我破口大罵的那一刻起，我們就已經不是一家人了。李偉，」我轉向我的兒子，眼神里充滿了失望，「我養了你三十年，為你付出了我的一切。這套房子，這輛車，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樣東西。從今以後，你好自為之。」
王浩然的助理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門口，他將一份文件和一支筆遞到李偉和張麗面前，公事公辦地說道：「兩位，請簽字吧。簽完字，你們就可以離開了。王總和林女士接下來的行程很滿。」
李偉和張麗徹底懵了。
他們本以為這是一場「浪子回頭金不換」的感人戲碼，卻沒想到，等來的卻是一場冷酷無情的「財產分割」。
房子和車子雖然到手了，但他們也永遠地失去了那棵他們賴以生存的搖錢樹。
張麗還想撒潑打滾，但看到王浩然身邊那個面無表情、身材高大的助理時，她又把話咽了回去。
她知道，眼前這個男人，不是她能惹得起的。
最終，在巨大的失落和不甘中，李偉和張麗顫抖著在文件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當他們拿著那份沉甸甸的房產贈與協議，失魂落魄地走出我的家門時，他們感覺自己像是贏得了一場戰鬥，卻輸掉了整個世界。
他們走後，屋子裡恢復了安靜。
王浩然握住我冰冷的手，輕聲說：「都過去了。」
我搖搖頭，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。
這眼淚，不是為那對白眼狼而流，而是為了告別我那荒唐而不堪的過去。
07
回到城市的李偉和張麗，起初確實過了幾天舒坦日子。
沒有了貸款的壓力，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。
李偉很快找到了一個新工作，雖然薪水不如從前，但也足夠維持日常開銷。
張麗則拿著房產證，在自己的姐妹圈裡大肆炫耀，說她婆婆如何回心轉意，還找了個有錢的老伴幫他們還清了所有債務。
她那虛榮的心，得到了極大的滿足。
然而，這種虛假的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。
沒有了我的照顧，這個家的運轉開始出現各種問題。
家裡沒人打掃，幾天就變得一片狼藉；沒人買菜做飯，他們只能頓頓點外賣，開銷巨大；孫子安安的功課沒人輔導，成績一落千丈，老師三天兩頭打電話來投訴。
更重要的是，他們失去了最大的經濟支柱。
過去，家裡的物業費、水電煤氣費，甚至連他們買菜的錢，都是我用自己的退休金在支付。
如今這些開銷全部落在了他們自己頭上。
李偉的工資剛到手，就被張麗拿去買了新衣服和化妝品，剩下的錢根本不足以支付各種帳單。
生活的瑣碎和經濟的壓力，讓他們的矛盾再次爆發，而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激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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