菜剛端上桌，婆婆王秀蓮的筷子就沒停過。
不是夾肉，是把盤子裡的青菜都扒拉到自己跟前，嘴裡還嘟囔著。
「晚晚啊，你這月工資發了吧？」
我扒拉著碗里的白飯，嗯了一聲。
話音剛落，她手裡的筷子「啪」地往桌上一拍，震得碗都晃了晃。
我老公張偉正啃著排骨，油漬蹭在嘴角，抬頭茫然地看了眼他媽。
「媽，咋了這是？」
王秀蓮沒理他，眼睛瞪得像銅鈴，直勾勾盯著我。
「咋了？我問你媳婦話呢！工資發了多少？是不是又藏私房錢了？」
我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，指尖泛白。
「一萬五，跟上個月一樣。」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。
這話一出，王秀蓮立馬拔高了嗓門，隔壁鄰居家的狗都叫了兩聲。
「一萬五？那你打算給我多少？」
張偉終於聽出點門道，拉了拉他媽的袖子。
「媽，晚晚工資不是每月都給你三千當生活費了嗎？」
「三千？」王秀蓮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，「張偉你是不是傻？這房子是我的！」
「她住我的房子，吃我的飯，三千塊就想打發了？門兒都沒有！」
我放下筷子，胃裡一陣翻江倒海。
這房子是張偉婚前買的，首付是他爸媽出的，但房貸是我和張偉一起還的。
我嫁過來三年，房貸我還了兩年半，王秀蓮從沒掏過一分錢。
現在倒好，她反倒成了房東。
「媽，房貸是我和張偉一起還的，這房子也有我的份。」我耐著性子解釋。
「你的份？」王秀蓮猛地站起來，指著我的鼻子，「房產證上寫你名了嗎？」
我語塞。
當初結婚，張偉說他媽不同意加我名字，讓我先委屈委屈，等房貸還完就加。
我信了，這一委屈就是三年。
「沒寫你名，這房子就是我的！」王秀蓮的聲音越來越大，「你住我的房，就得交房租！」
張偉在旁邊打圓場：「媽，晚晚是我媳婦，交什麼房租啊……」
「你閉嘴！」王秀蓮回頭瞪他，「娶了媳婦忘了娘是吧？我養你這麼大容易嗎？」
她越說越激動，抹起了眼淚。
「我這身體一天不如一天，以後還得靠你們養。現在讓她交點房租怎麼了？」
「我不管，從這個月起，她每月必須給我一萬塊房租！不然就搬出去！」
一萬塊？
我月薪一萬五，扣完社保公積金也就一萬三左右。
給她一萬，剩下的三千，要管我和張偉的日常開銷，還要還三千五的房貸。
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。
「媽，這太多了，我承擔不起。」我的聲音有些發顫，不是怕，是氣的。
「承擔不起？」王秀蓮冷笑一聲，「那你就搬出去啊！沒人留你！」
她轉身進了臥室，扔出一句話：「給你一晚上時間考慮，明天早上要麼交錢，要麼滾蛋！」
客廳里只剩下我和張偉，還有一桌子沒怎麼動的菜。
張偉拉了拉我的手，語氣敷衍：「晚晚，我媽就是一時糊塗，你別往心裡去。」
我看著他，突然覺得很陌生。
這三年，我起早貪黑地上班，下班就回家做飯做家務，把這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。
他呢？
工資每月到手八千，自己留七千，只給我一千塊零花錢，還總說我亂花錢。
「張偉，她要一萬塊，你覺得可能嗎？」我盯著他的眼睛問。
他避開我的目光，撓了撓頭：「要不……你再跟我媽說說？少交點？」
「說說？」我笑了，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，「她根本不是要房租，她是要我的命！」
那晚，我一夜沒睡。
張偉倒是睡得香，呼嚕聲震天響，翻個身還把胳膊壓在我身上。
我看著天花板，想起了三年前結婚那天，王秀蓮笑著對我說的話。
「晚晚啊，以後你就是我們張家的人了，我會把你當親閨女一樣疼。」
現在想想，真是天大的笑話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剛做好早飯，王秀蓮就從臥室出來了，雙手抱胸，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。
「想好了嗎？一萬塊，交還是不交？」
我把煎蛋放在張偉碗里，平靜地說：「我不交。」
王秀蓮臉色一變，剛要發作，我接著說：「我搬出去。」
張偉嘴裡的牛奶噴了出來：「晚晚，你別衝動啊！」
「衝動？」我看著他，「這三年，我夠冷靜了。」
王秀蓮倒是樂了，拍著手說：「搬出去好！省得我看著心煩！」
「不過醜話說在前頭，你走了就別想再回來！張偉要是敢跟你走，我就沒他這個兒子！」
我沒理她，轉身回了臥室，開始收拾東西。
我的東西不多，一個行李箱就裝下了。
張偉跟在我身後，不停地勸：「晚晚，你別鬧了，我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。」
「我沒鬧。」我拉上行李箱拉鏈，「張偉，我們離婚吧。」
這是我第一次提離婚，張偉愣住了，半天沒反應過來。
我沒再管他，拖著行李箱就往外走。
王秀蓮坐在客廳沙發上，嗑著瓜子，看著我出門，嘴裡還念叨著：「走了好，走了好。」
出了小區大門，我深吸了一口氣，空氣都清新了不少。
我沒有回公司宿舍，也沒有去閨蜜家。
我打了個車，報了一個地址——麗景花園。
麗景花園是市裡的高檔小區，房價比張偉家那老破小貴了三倍還多。
司機師傅看了我一眼，大概是覺得我一個拖著行李箱的女人，不像是住這兒的。
到了小區門口，保安很客氣地跟我打招呼：「林小姐，您回來了。」
我點了點頭，拖著行李箱進了小區。
這是我婚前買的房子，130平，全款。
當初結婚，我沒說。
一是張偉說他媽不同意找條件太好的媳婦，怕壓著他；二是我想著真心換真心，沒必要搞得太物質。
現在看來，我真是傻得可憐。
打開房門，一股熟悉的檀木香撲面而來。
房子我一直讓保潔阿姨定期打掃，所以很乾凈，家具也都是新的。
我把行李箱放在玄關，踢掉高跟鞋，赤腳踩在地板上，那種踏實感，是在張家從未有過的。
我給自己倒了杯紅酒，坐在陽台的吊椅上，看著樓下的花園。
手機響了，是張偉打來的。
我沒接，直接掛了，然後拉黑。
緊接著，王秀蓮的電話也打了過來，我同樣拉黑。
清靜了。
晚上，我正在做飯，門鈴響了。
我以為是保潔阿姨，打開門，卻看到了張偉和王秀蓮。
王秀蓮看到我，眼睛都直了，嘴裡喃喃道：「這……這是你家？」
我側身讓他們進來，沒說話。
王秀蓮走進客廳，東摸摸西看看，嘴裡不停地發出驚嘆。
「晚晚啊，你這房子真漂亮，得不少錢吧？」
張偉也一臉震驚：「晚晚，你什麼時候買的房子？我怎麼不知道？」
「婚前買的。」我靠在廚房門口，抱著胳膊，「全款。」
王秀蓮的眼睛瞬間亮了，拉著我的手，語氣變得無比親熱。
「晚晚啊，媽知道錯了，媽不該跟你要房租，你別往心裡去。」
「你看，張偉也知道錯了，你們倆趕緊回去好好過日子。」
我抽回手，擦了擦，語氣冰冷：「不了，我們離婚。」
「離婚？」王秀蓮急了，「晚晚，你別衝動啊！這房子這麼大，你一個人住多浪費啊！」
「要不，我和張偉搬過來跟你一起住？我們一起照顧你！」
我笑了，笑得前仰後合。
「王秀蓮，你是不是覺得我傻？」
「當初你讓我交一萬塊房租的時候，怎麼沒想過照顧我？」
「現在看到我有房子了，就想搬過來？你做夢！」
王秀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，指著我：「你……你怎麼這麼說話？我是你婆婆！」
「很快就不是了。」我拿出手機，點開離婚協議書，「張偉，簽字吧。」
張偉看著我，又看了看他媽，支支吾吾地說：「晚晚，我不想離婚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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