臘月二十三，小年。
出租屋的小客廳里，暖氣開得足足的，卻暖不透林晚心裡的涼。
餐桌上擺著四菜一湯，都是婆婆張桂蘭愛吃的。
林晚剛把最後一碗米飯端上桌，老公周強就咋咋呼呼地從外面進來，手裡舉著個紅色的信封。
「媽！您看這是什麼！」
張桂蘭眼皮一抬，臉上立刻堆起笑：「這是發年終獎了？」
「可不是嘛！」周強把信封往張桂蘭面前一推，聲音洪亮得像是要讓整棟樓都聽見，「今年業績好，老闆給發了30萬！全給您，您想買點啥就買點啥！」
張桂蘭的眼睛瞬間亮了，手指摩挲著信封，嘴都合不攏：「我的好兒子！就是孝順！比某些人強多了，吃我們家的住我們家的，連個屁都沒貢獻過。」
這話明擺著是說給林晚聽的。
林晚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，指節泛白。
她剛想說什麼，周強就瞪了她一眼：「吃飯堵不上你的嘴？媽說兩句怎麼了？」
林晚深吸一口氣，壓下心裡的火氣。
她不是沒貢獻。
結婚三年，這個家的家務全是她包了，買菜做飯洗衣拖地，張桂蘭連個碗都沒洗過。
她自己有工作，每個月工資除了留一點生活費，剩下的也都貼補了家用。
可在周強和張桂蘭眼裡，她這些付出都一文不值。
「我也有東西要給我媽。」
林晚放下筷子，平靜地開口。
周強愣了一下，隨即嗤笑一聲：「你能有什麼東西給你媽？你那點工資夠自己花就不錯了。」
張桂蘭更是不屑地撇撇嘴：「別是拿我們家的東西去孝敬你媽吧？我告訴你林晚，我們周家可沒這麼大方。」
林晚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，放在桌上。
「這是我這個月項目獎金，35萬。」她看著周強和張桂蘭錯愕的臉，一字一句地說，「不愧是夫妻，你把年終獎給你媽，我也把我的獎金給我媽。」
周強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。
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伸手就要去拿那張銀行卡：「你說什麼胡話！35萬？你哪來的35萬？這錢不能給你媽！」
林晚抬手擋住他的手，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溫順：「這是我的勞動所得，我想給誰就給誰，你管不著。」
「我管不著？」周強急了，一拍桌子，「你是我老婆，你的錢就是我的錢！怎麼能隨便給你媽？」
張桂蘭也反應過來了，指著林晚的鼻子就罵：「林晚你個白眼狼！我們周家對你這麼好，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！這錢必須留下！」
「對我好？」林晚笑了，笑得有點淒涼，「媽，您說說，你們是怎麼對我好的？」
「我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做早飯，您八點起床還嫌粥太燙。」
「我下班回來買菜做飯，收拾完家務都快十點了，周強你躺在沙發上玩手機，連杯水都不會給我倒。」
「去年我媽生病住院，我想拿點錢給我媽，你跟我吵了三天三夜，說那是夫妻共同財產，不能動。」
「現在你拿30萬給你媽，就理所當然，我拿我自己的獎金給我媽，就成了白眼狼？」
林晚的話像連珠炮一樣，砸得周強和張桂蘭啞口無言。
周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：「那能一樣嗎？我媽把我養這麼大不容易，我孝敬她是應該的！你媽有你弟弟呢，用不著你瞎操心！」
「我弟弟是我弟弟，我是我。」林晚站起身，居高臨下地看著周強，「我媽生我養我，我孝敬她也是天經地義。」
「這張卡我已經給我媽打過去了，你們要是有意見，就自己去找我媽說。」
說完，林晚拿起自己的包，轉身就往門口走。
「林晚你給我站住！」周強怒吼著追了上去，「你今天要是敢踏出這個門，就別再回來了！」
林晚腳步沒停，拉開門的瞬間，回頭看了他一眼：「放心，我不會再回來了。」
門「砰」的一聲關上，隔絕了屋裡的怒罵聲。
林晚站在樓道里，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，感覺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。
三年了，她受夠了。
她和周強是在公司聯誼會上認識的。
那時候周強還是個部門小主管，嘴甜會來事，對她展開了猛烈的追求。
每天早上的早餐，下班路上的奶茶，節日裡的小禮物，還有那些花言巧語，讓剛畢業沒多久的林晚很快就淪陷了。
她以為自己找到了可以託付一生的人。
可沒想到，結婚後一切都變了。
剛結婚的時候，他們和張桂蘭住在一起。
張桂蘭總是在周強面前說林晚的壞話，說她不會做家務，說她亂花錢，說她配不上周強。
一開始周強還會幫林晚說兩句，可時間長了，他也漸漸覺得林晚滿身都是缺點。
他開始對林晚頤指氣使，把所有的家務都推給她，自己則像個大爺一樣等著伺候。
林晚試圖和他溝通，可每次都被他以「男人要以事業為重」「女人就該做家務」堵回來。
有一次，林晚發燒到39度，躺在床上起不來，想讓周強給她倒杯熱水。
周強正在打遊戲，不耐煩地吼道：「多大點事？自己不會去倒？我這正團戰呢，別煩我！」
林晚強撐著身體下床，差點摔倒在地。
那一刻，她的心就涼了半截。
還有一次，林晚的弟弟考上了大學，她想給弟弟包個一萬塊的紅包。
周強知道後，當場就翻了臉：「你弟弟上大學關我們什麼事？一萬塊錢不是錢啊？我們家的錢憑什麼給外人？」
「那是我親弟弟，不是外人！」林晚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，「我爸媽供我上大學不容易，現在弟弟考上大學，我這個當姐姐的難道不該表示一下嗎？」
「表示？怎麼表示？用我的錢表示？」周強冷笑一聲，「林晚我告訴你，想都別想！這錢一分都不能給！」
最後，林晚還是偷偷從自己的生活費里攢了五千塊錢，給弟弟寄了過去。
這件事被張桂蘭知道後，又在她面前念叨了好幾天，說她是「扶弟魔」，遲早要把這個家給敗光。
林晚覺得自己活得特別憋屈。
在這個家裡，她沒有一點話語權，沒有一點尊嚴，就像一個免費的保姆。
她無數次想過離婚，可每次都因為父母的勸說和自己的猶豫而放棄。
父母總說，女人離婚了不好再找，湊湊活活過日子就行了。
她也抱著一絲幻想，覺得周強可能只是暫時被他媽蒙蔽了，總有一天會明白她的好。
直到這次年終獎的事情，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。
周強拿到30萬年終獎，連跟她商量都沒商量一下，就直接給了他媽。
而她自己，為了這個項目，連續加班了三個月，每天只睡四個小時，瘦了十斤，才拿到這35萬的項目獎金。
她本來還想著，用這筆錢給家裡換個大點的冰箱，再給周強買一套他念叨了很久的西裝。
可周強和張桂蘭的態度，讓她徹底寒了心。
既然他們不把她當一家人，那她也沒必要再委屈自己了。
林晚走出小區，攔了一輛計程車，報了自己母親家的地址。
在車上，她給母親打了個電話。
「媽，我今晚回娘家住。」
電話那頭的母親愣了一下，隨即緊張地問：「是不是和周強吵架了？他是不是欺負你了？」
聽到母親關切的聲音，林晚的眼淚再也忍不住，掉了下來。
「媽，我沒事，就是想你了。」她吸了吸鼻子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，「我拿到項目獎金了，35萬，已經打到你卡上了，你和我爸買點好吃的，別捨不得花。」
「哎呀，你這孩子，給我打這麼多錢幹什麼？」母親的聲音帶著一絲責備，「你自己留著花，你在外面不容易，別委屈了自己。」
「我有錢，媽，你就放心吧。」林晚說，「我快到小區門口了，你不用下來接我。」
掛了電話，林晚擦了擦眼淚，心裡舒服了很多。
至少，她還有愛她的父母。
計程車很快就到了母親家所在的小區。
林晚剛下車，就看到母親站在小區門口等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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