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沒再說什麼，因為我知道說什麼都沒用。
在這個家裡，我的意見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。
04
搬家那天下午，岳父母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來了。
"東西真不少。"我幫著搬箱子，"這些都是什麼？"
"生活用品，還有一些藥。"王秀珍指揮著，"那個箱子輕點，裡面是我的茶具。"
蘇婉忙前忙後，把主臥收拾得乾乾淨淨。
"媽，您看這樣行嗎？"她站在臥室門口問。
王秀珍走進去轉了一圈，點點頭："還不錯，就是衣櫃小了點。"
"那我們把書房的衣櫃也搬過來？"蘇婉建議。
"算了，先這樣吧。"王秀珍坐在床邊試了試，"這床還挺舒服。"
我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切，心情複雜。
那張床，是我和蘇婉結婚時買的。
九年來，我們在那張床上說過無數句晚安，分享過無數個夢。
現在，它屬於別人了。
"峰兒，幫我把這個柜子搬一下。"岳父叫我。
"搬到哪？"我問。
"放在床頭，我晚上要放藥。"岳父說。
我和蘇婉一起把小柜子抬到床邊。
"還有這個電視，能不能換個大點的？"王秀珍指著臥室里的32寸電視。
"媽，客廳的那台是55寸的，要不您看客廳的？"蘇婉說。
"客廳人來人往的，看電視不安靜。"王秀珍皺眉，"再說，我們年紀大了，眼神不好，需要大螢幕。"
蘇婉看了看我，我點點頭。
"那明天我去買台新的。"我說。
"還是峰兒懂事。"王秀珍滿意地笑了。
接下來的幾個小時，我像個搬運工一樣，按照岳母的要求調整著房間布置。
床的位置要挪一下，離窗戶遠點。
床頭櫃要換個方向，方便拿東西。
連臥室的窗簾都要換，說是太透光，影響午休。
忙活到晚上七點，終於把主臥布置完畢。
"爸媽，您們先休息，我去做飯。"蘇婉說。
"別做了，我們帶了菜。"王秀珍從袋子裡拿出一些食材，"都是老家的土特產。"
吃飯的時候，岳父母聊著他們的新房間。
"這房間確實比老家的好，空調暖氣都有。"岳父說。
"就是廁所有點遠，晚上上廁所不方便。"王秀珍抱怨。
"媽，要不在臥室放個便壺？"蘇婉建議。
我差點把飯噴出來。
便壺？在我們的臥室里？
"這個主意不錯。"王秀珍點頭，"明天買一個。"
吃完飯，我坐在客廳里看著那張還沒組裝的沙發床，心裡說不出的滋味。
從今晚開始，這就是我的床了。
客廳就是我的臥室了。
"峰哥，我幫你組裝。"蘇婉走過來。
"不用，我自己來。"我說。
"別生氣了，就臨時住一段時間。"蘇婉蹲下來安慰我。
"多長時間叫一段時間？"我問。
蘇婉沉默了一下："等以後有條件了，我們再換個大房子。"
"現在的房子不夠大嗎？"我反問。
"峰哥，你別這樣好不好？"蘇婉的眼圈紅了，"我也很為難，但他們是我爸媽，我不能不管。"
我看著她的眼淚，心軟了。
"我沒說不管，只是覺得這樣的安排不太合理。"我伸手給她擦眼淚。
"那你說怎麼辦？讓他們住次臥嗎？那么小的房間，爸的腰疼會更嚴重的。"蘇婉說。
我無話可說。
因為她說得對，次臥確實很小。
但問題是，為什麼解決的辦法就是讓我們搬出來？
為什麼不是想別的辦法？
比如租個大點的房子，比如給岳父母在附近租房。
但我知道，這些建議蘇婉都不會接受。
因為在她心裡，一家人就應該住在一起。
父母的需要，永遠優先。
夜裡十一點，我躺在沙發床上，聽著主臥里傳來的說話聲。
他們在商量明天的安排，聲音不大，但隔著一道門，我聽得很清楚。
"這房子還不錯，比老家強多了。"岳父說。
"峰兒這孩子也挺好，沒什麼意見。"王秀珍說。
"年輕人嘛，適應能力強。"岳父笑了。
我閉上眼睛，強迫自己不去聽。
但有些話，一旦聽見了，就忘不掉了。
05
岳母正式搬來的這天晚上，衝突終於爆發了。
起因是小宇的作業。
"外婆，這道題我不會。"小宇拿著數學作業走向王秀珍。
"外婆不會做，你問爸爸。"王秀珍頭都沒抬，繼續看電視。
小宇又跑來找我："爸爸，你幫我看看。"
我正在組裝一個新買的床頭櫃，手裡拿著螺絲刀。
"等一下，爸爸先把這個弄完。"我說。
"可是我明天要交作業。"小宇著急了。
蘇婉從廚房走出來："小宇，讓媽媽看看。"
她接過作業本，皺著眉頭："這是四年級的題嗎？怎麼這麼難？"
"老師說了，這是奧數題。"小宇說。
"那我也不會。"蘇婉把作業本還給兒子，"還是等爸爸忙完吧。"
小宇站在客廳中間，手裡拿著作業本，一臉無助。
我看著兒子的表情，心裡不是滋味。
以前在主臥的時候，小宇有問題隨時可以來找我。
現在我住在客廳，連給兒子輔導作業都變成了問題。
"來吧，爸爸現在就幫你看。"我放下手裡的工具。
正在這時，主臥里傳來岳父咳嗽的聲音。
"老頭子，你沒事吧？"王秀珍趕緊跑過去。
"沒事，就是有點渴。"岳父的聲音有些虛弱。
"婉兒，給你爸倒杯溫水。"王秀珍在臥室里喊。
蘇婉立刻放下手裡的事，跑去廚房倒水。
我和小宇坐在沙發上，看著這一切。
"爸爸，為什麼外公外婆要住我們的房間？"小宇小聲問我。
這個問題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。
"因為外公身體不好，需要大房間休息。"我只能這樣解釋。
"那我們為什麼要睡客廳？"小宇繼續問。
"因為我們是一家人，要互相照顧。"我說。
但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個解釋很蒼白。
蘇婉端著水進了主臥，裡面傳來岳父母感謝的聲音。
十分鐘後，她出來時臉上帶著擔憂。
"爸說今晚可能睡不好，讓我們把電視聲音調小點。"蘇婉說。
"那小宇的作業怎麼辦？"我問，"我需要給他講題，可能會有點聲音。"
"要不你們去小宇房間裡？"蘇婉建議。
"他房間太小了，連桌子都沒有。"我說。
"那就明天早上再輔導吧。"蘇婉說。
"明天早上來不及，第一節課就要交。"我有些急了。
這時，主臥里又傳來王秀珍的聲音："婉兒，你們在外面說什麼呢？你爸需要安靜。"
蘇婉為難地看著我："要不你小聲點？"
我深吸一口氣，壓住心裡的火氣。
接下來的半個小時，我壓著嗓子給小宇講題。
每當聲音稍微大一點，主臥里就會傳來咳嗽聲或者翻身聲，提醒我們要安靜。
好不容易把作業輔導完，小宇去洗漱睡覺了。
我開始收拾客廳，準備睡覺。
"峰哥，辛苦你了。"蘇婉走過來幫忙。
"沒什麼。"我淡淡地說。
"你是不是有意見？"蘇婉停下動作看著我。
"能有什麼意見？"我繼續整理東西。
"你別這樣，有話就說出來。"蘇婉坐到我身邊。
我停下動作，看著她："婉婉，你覺得這樣的安排真的合理嗎？"
"什麼意思？"蘇婉皺眉。
"我是說，我們全家的生活都要圍著你父母轉，這樣真的好嗎？"我說，"小宇連個安靜做作業的地方都沒有。"
"那你想怎麼辦？讓他們搬走嗎？"蘇婉的聲音提高了。
"我沒這麼說，但總得有個更好的解決方案吧？"我說。
"比如呢？"蘇婉反問。
"比如我們重新租個大點的房子，或者給他們在附近租房。"我說出了心裡的想法。
"租房子多貴啊，而且分開住怎麼照顧？"蘇婉搖頭，"再說，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是很好嗎？"
"好嗎？"我反問，"你看看現在，我們連正常的夫妻生活都沒有了。"
這話一出，蘇婉的臉刷地紅了。
"你別說這些。"她小聲說。
"為什麼不能說？這是很現實的問題。"我堅持，"我們還年輕，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？"
蘇婉沉默了很久，然後說："等過一段時間，爸的身體好一些，我們再想辦法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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