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你憑什麼讓我睡沙發床！"我的聲音在客廳里迴響，拳頭緊握著。
蘇婉紅著眼眶站在臥室門口，身後是已經鋪好床單被罩的主臥。岳母王秀珍正在往衣櫃里掛衣服，動作很自然，仿佛這裡本來就是她的房間。
"峰兒，你別激動。"岳父蘇正康坐在沙發上，手裡端著茶杯，"我們年紀大了，需要寬敞點的房間。你年輕，睡哪都行。"
我看著那張已經換成他們床單的大床，心裡堵得慌。
九年了，我和蘇婉在這張床上度過了多少個夜晚，現在卻要讓給別人。
"媽，要不您和我爸先住次臥，等我們重新裝修一下再說。"蘇婉小聲建議。
"次臥那么小，你爸的腰不好，需要大床。"王秀珍頭都沒回，"再說，我們是來養老的，不是來做客的。"
我深吸一口氣，轉身走向陽台。
夜風吹在臉上，我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，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外人。
01
三個月前，岳父蘇正康突然腰疼得厲害。
"爸，您這腰是怎麼了？"我扶著他在醫院的走廊里慢慢走著。
"老毛病了，年輕時在工廠搬重貨落下的。"岳父齜牙咧嘴，"這次特別疼，晚上都睡不著。"
檢查結果出來，醫生說是腰椎間盤突出加重，需要長期調養。
"醫生建議手術嗎？"蘇婉緊張地問。
"不用手術，但需要靜養，不能幹重活。"醫生推了推眼鏡，"最好有人照顧，不要讓老人獨居。"
回家的路上，蘇婉一直很沉默。
"怎麼了？"我問她。
"我在想，要不讓爸媽搬過來住？"蘇婉看著窗外，"他們在老家也沒什麼親人了，我弟弟在外地工作，也指望不上。"
我點點頭："可以啊，家裡還有個次臥。"
"可是那個房間有點小。"蘇婉皺著眉頭。
"先住著吧，有什麼不合適的再說。"我握了握她的手，"爸媽養育你不容易，咱們做子女的應該孝順。"
那時候的我，還沒意識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。
還以為孝順父母就是簡單的接他們過來住，給他們好吃好喝。
但我錯了。
從岳父母來看房子的那天起，一切就變了。
"這個次臥確實太小了。"王秀珍站在次臥門口搖頭，"床都放不下我們的大床。"
"媽，買張新床吧，房間大小正合適。"蘇婉說。
"新床哪有自己的床睡得習慣？我和你爸都睡了二十多年了。"王秀珍轉身看向主臥，"這個房間倒是夠大。"
我當時就感覺不對勁，但沒說什麼。
"媽，那是我和峰哥的房間。"蘇婉解釋。
"你們年輕，適應能力強。"王秀珍理所當然地說，"再說，我們是長輩。"
岳父在一邊不說話，但我看得出來，他也覺得主臥更合適。
"這個問題以後再說吧。"我打圓場，"先看看其他地方。"
但我心裡已經開始不安了。
這不是來商量，而是來考察的。
考察什麼？考察這個家是否適合他們居住。
而我和蘇婉的想法，似乎並不重要。
02
"峰哥，你覺得讓爸媽住主臥怎麼樣？"
深夜，蘇婉小心翼翼地問我。
我正在看電視，聽到這話差點把遙控器扔了。
"你說什麼？"我轉頭看著她。
"我想了很久，覺得媽說得也有道理。他們年紀大了，確實需要寬敞點的環境。"蘇婉咬著嘴唇，"而且爸的腰不好，大床對他身體有好處。"
我關了電視："那我們住哪？"
"沙發床啊，客廳挺大的，白天收起來也不影響活動。"蘇婉說得很輕鬆，仿佛這是個完美的解決方案。
"你讓我睡客廳？"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"又不是永遠，等過一段時間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。"蘇婉抓住我的手，"峰哥，他們是我爸媽，我不能看著他們住得不舒服。"
我看著她的眼睛，裡面有懇求，有無奈，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堅決。
"婉婉，這是我們的家。"我說。
"也是他們的家啊。"蘇婉反駁，"家人之間，為什麼要計較這些？"
我想說很多話，但最終什麼都沒說。
因為我知道，在蘇婉心裡，父母永遠是最重要的。
這九年來，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排序。
每次有什麼重要決定，蘇婉總是先考慮父母的感受。
買房子的時候，她堅持要買這個小區，因為離父母家近。
裝修的時候，她非要裝成父母喜歡的風格。
就連兒子的名字，也是岳父取的。
我以為結婚這麼多年，我在她心裡的位置會越來越重要。
但我發現我錯了。
在蘇婉的世界裡，我永遠排在第二位。
第一位，永遠是她的父母。
"那小宇怎麼辦？"我問。
"小宇可以和我們一起睡沙發床啊。"蘇婉說，"他還小，睡哪都一樣。"
聽到這話，我徹底沉默了。
不只是我要從主臥搬出來，連兒子也要跟著受委屈。
而這一切，只是為了讓岳父母住得舒服一些。
"我需要時間考慮。"我站起身，走向陽台。
夜風很冷，但沒有我心裡冷。
我突然想起結婚時的誓言："無論貧富，無論疾病還是健康，我都會愛你，照顧你。"
但現在我才明白，這個誓言里，從來沒有包括我自己。
03
岳父母正式提出搬來養老的那天，是個周末。
他們帶著岳母的妹妹王秀芳一起來的。
"舅媽也來了？"蘇婉很意外。
"我讓她來看看，給我們參謀參謀。"王秀珍說，"畢竟這麼大的事，得慎重。"
一家人坐在客廳里，氣氛有些嚴肅。
"峰兒，婉兒，我們想搬過來和你們一起住。"岳父開門見山，"主要是為了養老，也能幫你們帶帶孩子。"
"爸，您的腰好些了嗎？"我關心地問。
"還是疼，醫生說得靜養。"岳父嘆氣，"一個人在家也沒人照顧，你媽忙不過來。"
王秀芳在旁邊點頭："是啊，老兩口在一起，萬一有個什麼事，也好有個照應。"
"那您們打算怎麼安排？"我問。
"房間的事，我們已經想好了。"王秀珍直接說道，"主臥寬敞，適合我們住。你們年輕，住客廳就行。"
這話說得太直接，我差點嗆到。
"媽，這樣不太合適吧？"我委婉地說。
"有什麼不合適的？"王秀芳插話，"你們又沒有老人的病痛，睡哪都一樣。再說，孝順父母是天經地義的事。"
蘇婉在旁邊不說話，但我看得出她很糾結。
"還有，生活費的問題。"王秀珍繼續說，"我們有退休金，但錢要留著看病用。平時的吃喝，就從你們這齣吧。"
"這個沒問題。"蘇婉趕緊說。
"另外，小宇的接送我們可以幫忙，但輔導功課我們不會。"岳父補充，"還得你們自己管。"
我聽著這些條件，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。
這哪裡是來商量，分明是來宣布決定的。
"爸媽，要不你們再考慮考慮？"我試著說，"這樣安排，會不會對大家都不太方便？"
"有什麼不方便的？"王秀芳瞪著眼睛，"難道你不願意讓老人住得舒服點？"
"不是這個意思。"我連忙解釋。
"那就這麼定了。"王秀珍拍板，"下周就搬過來。"
整個過程中，蘇婉一直沒有反對。
甚至在父母說完所有條件後，她還主動表示支持。
"爸媽，您們能來我很高興。"蘇婉握著母親的手，"這裡就是您們的家。"
我看著這一幕，心裡五味雜陳。
什麼時候開始，我們的家不再是我們的家了？
什麼時候開始，我在自己家裡變成了客人？
送走岳父母和王秀芳後，蘇婉興奮地開始規劃。
"峰哥，我們得趕緊買沙發床，還要準備被褥。"她說，"對了，主臥的東西也要收拾收拾。"
"婉婉，你真的想好了？"我最後一次確認。
"想好了。"蘇婉點頭，"爸媽養育我這麼多年，現在該我們照顧他們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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