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四點半，我盯著電腦螢幕上剛改完的方案，太陽穴突突地跳。
組長周扒皮又在群里@我，說客戶覺得不夠「有爆點」，讓我今晚加班再磨三版。
我捏了捏僵硬的肩膀，指尖冰涼。
三歲的女兒安安早上還拉著我的衣角，說要等媽媽回家講故事。
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來，我關了電腦，決定今天誰愛加誰加。
打了卡走出寫字樓，晚春的風帶著點暖意，卻吹不散我心裡的憋悶。
結婚五年，我在這家公司從實習生做到項目骨幹，工資漲了三倍，卻活得越來越累。
老公張磊前年創業失敗，欠了一屁股債，從此就像泄了氣的皮球，天天窩在家裡打遊戲。
家裡的房貸、車貸，安安的奶粉錢、早教費，全壓在我一個人身上。
婆婆嘴上說著「晚晚你辛苦」，轉頭就把我買的進口水果藏起來，留給她寶貝兒子當夜宵。
公交車晃悠悠地開，我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，腦子裡全是雜七雜八的事。
上個月我生日，想請全家吃頓火鍋，張磊嫌貴，說不如在家煮麵條。
結果當天晚上，他卻偷偷給主播刷了五百塊的禮物，被我發現後還理直氣壯：「我壓力多大你知道嗎？放鬆一下怎麼了？」
我沒吵，也沒鬧，只是覺得心像被泡在冷水裡，一點一點變沉。
日子過得像一潭死水，唯一的光亮，就是安安軟糯的一句「媽媽」。
下了車，往小區走的路上，我特意繞到便利店，給安安買了她最愛的草莓味棒棒糖。
想像著她看到糖時眼睛發亮的樣子，我嘴角終於有了點笑意。
掏出鑰匙開門，屋裡靜悄悄的，沒有往常安安跑過來撲我懷裡的動靜。
我心裡咯噔一下，換鞋的動作都快了幾分。
穿過客廳，就聽見臥室里傳來壓抑的哭聲，是婆婆的聲音。
我快步走過去，推開門的瞬間，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婆婆坐在床邊，懷裡緊緊抱著安安，肩膀一抽一抽地動。
安安的小腦袋靠在婆婆懷裡，臉色有點白，眼睛閉著，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怎麼了。
「媽，怎麼了？安安怎麼了？」我衝過去，聲音都在抖。
婆婆抬起頭，眼睛紅腫得像核桃，一開口，眼淚又掉了下來：「晚晚，你快看看安安……」
我一把將安安抱過來，她的小身體軟軟的，呼吸有點急促。
我摸了摸她的額頭，不燙，又捏了捏她的小手，冰涼冰涼的。
「安安，醒醒，媽媽回來了。」我輕輕拍著她的背，聲音放得極柔。
安安睫毛顫了顫，沒睜開眼，只是小嘴撇了撇，發出一聲委屈的嗚咽。
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？」我轉頭問婆婆，心跳得像要蹦出嗓子眼。
婆婆抹了把眼淚，哽咽著說：「下午帶你嫂子家的侄子來玩，兩個孩子在客廳搭積木……」
嫂子是張磊的親哥張強的媳婦，叫李娟，他們家的兒子壯壯比安安大兩歲，性格特別皮。
平時我就不太願意讓壯壯來家裡，上次他把安安的繪本撕得稀爛，還推得安安摔了一跤，李娟就在旁邊看著，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。
「我去廚房給他們洗水果，就聽見客廳『咚』的一聲，跑出來一看，安安就躺在地上了。」
婆婆的聲音抖得厲害：「壯壯說，是安安自己不小心摔的……可我看安安那樣子，不對勁啊。」
我抱著安安的手臂瞬間收緊，指節都泛白了。
「壯壯呢？李娟呢？」我咬著牙問，胸口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。
「他們……他們剛才走了。」婆婆低下頭，聲音小了下去，「李娟說家裡有事，拉著壯壯就走，我攔都攔不住。」
「攔不住？」我猛地提高了音量，「我女兒都這樣了，你就讓他們走了？」
婆婆被我吼得一哆嗦，眼淚又流了下來：「我不是怕鬧僵嗎？都是一家人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……」
「一家人？」我氣笑了，心臟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，又悶又疼。
這就是張磊口中的「一家人」，這就是婆婆處處維護的「自家人」。
我掏出手機，就要打給李娟，手指卻被婆婆按住了。
「晚晚，你別衝動，」婆婆拉著我的手，「萬一真是安安自己摔的，鬧起來多不好看。」
「不好看？」我甩開她的手，聲音里全是寒意，「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，我管他好看不好看！」
就在這時，安安突然哼唧了一聲，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「媽媽……」她的聲音軟軟的，帶著剛睡醒的迷糊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害怕。
「安安，媽媽在，」我立刻放柔聲音，把她摟得更緊，「告訴媽媽，剛才是怎麼摔倒的？」
安安的小眼神閃爍了一下，看向門口的方向，然後怯生生地低下頭：「是……是我自己摔的。」
我的心一沉，不對勁。安安從來不會這樣說話，她一向是有什麼說什麼的。
「真的嗎？」我捧著她的小臉，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，「安安告訴媽媽實話，媽媽不會怪你的，但是不能撒謊，知道嗎？」
安安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，嘴巴抿了半天，突然「哇」的一聲哭了出來：「媽媽，是壯壯哥哥推我的！」
「他說我的積木搭得不好看，就把我推倒了，我頭磕到桌子上，好疼……」
「嬸嬸還說，讓我不許告訴你，不然你就會罵我……」
每一句話，都像一把刀子，扎在我的心上。
我氣得渾身發抖，抱著安安的手都在顫。
李娟不僅看著自己的兒子推我女兒，還教唆一個三歲的孩子撒謊！
我立刻撥通了李娟的電話，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，那邊傳來李娟漫不經心的聲音：「喂？林晚啊，有事嗎？」
「李娟，你現在立刻滾回我家來！」我咬著牙，聲音里全是怒火。
「你吼什麼呢？」李娟的聲音也冷了下來，「我在家呢，忙著呢，沒空跟你瞎扯。」
「忙著？你忙著教唆我女兒撒謊嗎？」我吼道，「壯壯把安安推摔倒，頭都磕到了，你還讓安安不許告訴我，你是不是人？」
那邊沉默了幾秒，然後傳來李娟無所謂的聲音：「多大點事啊，小孩子打打鬧鬧很正常。」
「壯壯也不是故意的，再說安安也沒怎麼樣，你至於這麼小題大做嗎？」
「我小題大做？」我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，「安安現在還頭暈，你說我小題大做？」
「那你想怎麼樣？」李娟的聲音帶著挑釁，「難不成你還想讓壯壯給你女兒磕頭道歉？林晚，你別太過分了。」
「我過分？」我笑了，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，「好，你不回來是吧？我現在就帶著安安去你家！」
掛了電話，我抱著安安就要往外走，婆婆急忙拉住我：「晚晚，別去了，都是一家人，鬧成這樣不好。」
「一家人？」我回頭看她，眼神冰冷，「媽，您兒子創業失敗，我沒說過一句怨言，家裡的重擔我一個人扛，您藏我的水果，我忍了；張磊天天在家打遊戲，我也忍了；現在他們把我女兒推傷了，還教唆她撒謊，您讓我怎麼忍？」
婆婆被我說得啞口無言，張了張嘴，最終只是嘆了口氣：「那……那也別鬧大了，讓張磊去說吧。」
提到張磊，我心裡的火氣更盛。
我走到書房門口，一腳踹開房門。
張磊正戴著耳機，對著電腦螢幕大喊大叫，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，螢幕上是遊戲畫面。
「張磊！」我吼了一聲。
他摘下耳機，皺著眉看我：「你喊什麼？沒看見我正團戰呢嗎？輸了算你的？」
「你女兒被人推傷了，你還有心思打遊戲？」我把安安往他面前一抱，「你自己看看！」
張磊這才注意到安安紅紅的眼睛和蒼白的小臉，愣了一下，伸手摸了摸安安的頭：「怎麼了這是？」
「壯壯推的！」我咬牙說，「頭都磕到桌子上了，李娟還教唆安安撒謊，你現在立刻跟我去找他們！」
張磊皺了皺眉，收回手，拿起桌上的煙盒，抽出一根煙點燃：「多大點事啊，小孩子玩鬧難免的。」
「哥嫂也不是故意的，再說都是一家人，別這麼斤斤計較。」
「斤斤計較？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「張磊，那是你女兒！你親生女兒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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