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明確實來得更頻繁了，但這種頻繁讓她感到深深的不安。
以前他來看她，總是坐不住，聊幾句就走。
現在他會在家裡待很久，找各種藉口翻找東西。
「媽，您的戶口本放哪兒了？我幫您更新下戶籍信息。」
「媽，您有沒有什麼重要證件需要整理的？集中放在一起比較安全。」
「媽，您的各種銀行卡還能正常使用嗎？要不要我陪您去銀行檢查一下？」
這些關心聽起來很有道理，但陳奶奶總覺得哪裡不對勁。
特別是當她發現李明在翻她的抽屜時，那種不安感達到了極點。
「你在找什麼？」
她站在臥室門口冷冷地問。
李明正在翻她存放重要文件的抽屜，聽到聲音有些慌張地轉過身：「沒找什麼，就是檢查一下您的各種證件是否齊全，萬一丟失了補辦會很麻煩。」
抽屜里確實有她的身份證、戶口本、房產證等文件，但李明顯然不僅僅是在檢查證件。
他還翻動了她存放銀行卡的小盒子，查看了理財產品的確認函。
「用不著你操這份心，我自己清楚放在哪裡。」
陳奶奶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。
李明愣了一下，可能是聽出了母親話里的不滿，趕緊放下手中的文件：「媽，我這不是關心您嗎？您別多想。」
但陳奶奶已經開始多想了。
第二天，她決定試探一下。
「明明，我想把這套房子提前過戶給你們兄弟倆，免得以後手續麻煩。」
她在電話里這樣說道。
李明的反應很積極：「媽，這個想法不錯。不過您現在還住著呢，不用著急。」
「我是想著趁現在頭腦還清醒，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。」
陳奶奶繼續說道：「房子過戶給你們，我剩下的那點錢也一併分了吧。」
「什麼錢？」
李明立刻追問。
「不是跟你說過嗎，就十五萬。」
電話那頭沉默了好幾秒。
「媽，十五萬您自己留著養老吧，我們用不著。」
李明的語氣明顯冷淡下來。
陳奶奶聽出了其中的深意。
十五萬，平分給兩個兒子，每人只有七萬五。
這個數字顯然遠遠低於李明的期望值。
掛了電話，陳奶奶在沙發上坐了很久。
她想起了老伴生前經常說的一句話：「人心隔肚皮，知人知面不知心。」
那時她覺得老伴過於悲觀，現在才深刻體會到這話的準確性。
李明對她態度的變化越來越明顯。
以前他來看她，起碼會在客廳坐一會兒，陪她說說話。
現在他來了就直奔她的房間，明目張胆地翻找各種東西，找到什麼就用手機拍照，然後匆匆離開。
「媽，您把錢都存在哪家銀行？」
有一次李明直接開口詢問。
「工商銀行。」
陳奶奶如實回答。
「只有一家銀行嗎？沒在其他地方存錢？」
「就這一家。」
李明點點頭，在手機上記錄了什麼。
陳奶奶看在眼裡，心裡越來越涼。
她開始明白，在兒子眼中，自己可能已經不再是一個需要關愛的母親，而是一個需要「處置」的負擔。
特別是張麗的態度變化更加露骨。
以前她來陳奶奶家，起碼還會客氣地打招呼，現在連招呼都懶得打。
上周李明帶她來時，她一進門就皺著眉頭說：「這房子真是太小了，住著不覺得憋悶嗎？」
「住慣了。」
陳奶奶淡淡地回應。
「老人家就應該住專業的養老院，有護工照顧，還能和同齡人交流。」
張麗繼續說道：「現在的養老院條件都挺不錯的，一個月也就四五千塊錢。」
陳奶奶聽出了她話里的潛台詞。
四五千塊錢一個月，一年就是五六萬，十五萬能住兩年多。
之後怎麼辦？
張麗顯然已經盤算得很清楚。
「我不想去養老院。」
陳奶奶堅決地表態。
「那怎麼行？您年紀這麼大了，萬一出什麼意外怎麼辦？」
張麗的語氣裡帶著一種虛假的關切：「再說，我們平時工作都很忙，實在沒時間照顧您。」
李明在一旁沉默不語，但也沒有反對妻子的建議。
那天晚上，陳奶奶徹夜未眠。
她終於想明白了，李明之所以突然關心她的經濟狀況，是因為他需要評估照顧她的「成本效益」。
十五萬，在他們眼裡已經不值得投入太多的時間和精力。
她想起了小時候的李明。
那個會在她生病時守在床邊不離開的孩子。
那個會為了給她買生日禮物而省下零花錢的孩子。
那個會在她被頑皮學生氣哭後抱著她說「媽媽最好了」的孩子。
從什麼時候開始，那個純真的孩子變成了現在這個精於算計的男人？
陳奶奶不知道答案。
但她知道，她需要做一個徹底的測試。
一個能夠看清兩個兒子真實本性的測試。
於是，當李明再次詢問她的經濟狀況時，她堅持說只有十五萬。
她想看看，這個數字會讓她的兩個兒子做出怎樣的選擇。
結果比她想像的還要殘酷和直接。
04
測試的結果來得比陳奶奶預期的更快，也更加無情。
就在她堅持說「十五萬」的第三天晚上，李明打來了那通改變一切的電話。
「媽，我和張麗商量了很久，我們覺得您一個人住確實不太安全。」
李明的語氣很平靜，但陳奶奶聽出了其中不容質疑的決絕。
「怎麼了？我住得好好的啊。」
「您想想看，萬一您在家裡摔倒了，或者突發什麼疾病，我們都不在身邊，多危險。」
李明說得很有道理：「所以我們想，要不您暫時搬到李亮那裡住一段時間？」
陳奶奶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。
「為什麼是李亮那裡？」
「您考慮一下實際情況嘛，我們家李浩正處在關鍵的高三衝刺階段，需要絕對安靜的學習環境。而且張麗最近工作壓力特別大，實在抽不出精力照顧您。李亮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，正好您去了有個伴。」
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充分，但陳奶奶知道真實的原因：十五萬不值得他們夫妻倆的付出和犧牲。
「我不想搬家。」
她直接拒絕了。
李明的語氣立刻變得強硬起來：「媽，我們這是為了您好。您現在年紀越來越大了，手頭又沒什麼錢，我們確實承擔不起照顧您的費用。李亮沒結婚，沒有家庭負擔，照顧您正合適。」
「承擔不起？」
陳奶奶重複了這幾個字：「我什麼時候要你們承擔了？我有退休金，有自己的房子，用得著你們承擔什麼？」
「退休金才那麼點，夠幹什麼用的？」
張麗在電話旁邊插話，聲音清晰可聞：「生病住院怎麼辦？日常開銷怎麼辦？就您那十五萬，能撐幾年？」
陳奶奶聽得很清楚，張麗一直在旁邊聽著。
這不是李明一個人的臨時決定，而是他們夫妻倆深思熟慮後的共同選擇。
「我的十五萬，和你們有什麼關係？」
陳奶奶的火氣上來了。
「媽，您這話說得就不合適了。」
李明的語氣更加冷漠：「我們是您的兒子兒媳，您的事當然就是我們的事。但我們現在確實很困難，房貸還要還十幾年，孩子馬上要上大學，用錢的地方多得很。」
「所以你們就要把我推給李亮？」
「什麼叫推？李亮也是您的兒子，照顧您是他應盡的義務。而且他沒有家庭負擔，比我們方便太多了。」
陳奶奶聽著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，心裡一陣陣發涼。
她想起三十多年前，李明剛出生時，她抱著這個小生命時的無限歡喜。
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，有一天這個孩子會用如此冷漠的語氣和她說話。
「你一定要我搬？」
她最後問了一句。
「這不是我要您搬，是為了大家都好。您在李亮那裡住著，我們也能放心一些。」
李明說完，停頓了一下：「媽，您就別固執了，明天我就來幫您收拾行李。」
電話掛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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