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武湖畔的台城作為畫卷的背景,在畫中,徐悲鴻先生席地而坐,而孫多慈則站在他身旁。
飄揚的圍巾與天際一輪明月相糾纏,愜意而清幽,充滿了令人會心一笑的和諧。
真是一對才子佳人啊,她嘲諷地感嘆。
這樣含蓄又飽含美感的畫面,在早已心生疑慮的蔣碧薇眼中,便是兩人關係越界的證明。
而徐悲鴻的畫室中,更是擺滿了為孫多慈所作的肖像畫。

孫多慈美術作品
在後來的《我與悲鴻》中,蔣碧薇寫道:「儘管徐先生不停地向我解釋,但我預感他們之間絕對不是純粹的師生關係。我無法忽視,卻只能淚眼旁觀,察覺他也漸漸不能控制這洶湧的情感。」
於是,憤怒的蔣碧薇自此便開始了一系列的反擊。
她曾到女生宿舍公然警告孫多慈「不要再與我家徐先生來往」,在畫室中用刀毀壞了她的畫作,還嘗試寫信給孫多慈的家人,讓他們管好自己的女兒,讓她不要介入別人的婚姻生活。
受到驚動的孫多慈父母再三商議,連忙到南京問了個明白,後來甚至留下了孫多慈的母親當陪讀,以防萬一。

蔣碧薇對孫多慈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攻擊性,言語中儘是排斥之情,以至於後來徐悲鴻在南京的公館落成,孫多慈以學生的身份送來了百棵楓苗,都被蔣碧薇命人折斷了當柴燒。
徐悲鴻感到痛心,但事已至此也無法讓楓苗恢復原樣,於是便將公館命名為「無楓堂」,表達他的惋惜之情。
又稱呼他的畫室為「無楓堂畫室」,甚至連那一時期的畫卷上,也印上了「無楓堂」的印章。
蔣碧薇怒火更甚,但好在當時的孫多慈面對同學的冷言冷語,以及徐悲鴻正牌夫人的一系列示威,自感這段戀情不光明正大,臉上無光,便減少了很多與徐悲鴻的往來,於是蔣碧薇便也沒有發作。

孫多慈
然而兩人的分離並未讓蔣碧薇感到安心,她急切地想要斬草除根,讓徐悲鴻忘了這個學生,便提議讓徐悲鴻前往歐洲舉辦巡迴畫展。
但期間徐悲鴻仍暗中與孫多慈書信來往,兩人的感情依託著一筆一畫書寫的信箋,甚至更甚以往。
徐悲鴻回國後,孫多慈曾贈送了兩顆紅豆給他。
於是他特地帶著這兩顆紅豆去了銀樓,將其定製成了一對金戒指,一枚寫著「悲」贈與孫多慈,一枚則刻著「慈」留給自己。
1935年,孫多慈在也快臨近畢業,她的選擇要麼去找工作,要麼就是留學深造。
在徐悲鴻的建議下,孫多慈選擇了去比利時留學。

1930年,孫多慈(左二)與同學合影
這段時間裡,在蔣碧薇的阻止下,兩人並未經常見面,但感情卻並非是不見人便能抑制的。
徐悲鴻對孫多慈仍然愛慕而憐惜,這一次的留學申請也是竭盡全力幫忙,幫她出版了《孫多慈素描集》,想要爭取到留學名額。
結果蔣碧微知道後,讓他們籌劃已久的出國計劃泡了湯,孫多慈只好黯然回鄉,在安慶女中謀了個職位。
被妻子破壞了安排的徐悲鴻非常憤怒,兩人大吵了一架,感情正式破裂。
1934年8月,兩人開始分居生活。
之後不久,抗戰爆發,孫多慈一家前往長沙避難,得知消息的徐悲鴻也迅速趕到了長沙,將他們一家接到了廣西。

孫多慈畫作《泰國公主》
在桂林,徐悲鴻與他心心念念的愛人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。
徐悲鴻想要這樣的快樂一直延續下去,便生了求婚的念頭。
為了正式向孫多慈提出結婚,1938年7月31日,徐悲鴻在《廣西日報》登出了一則告示,上面寫著:
鄙人與蔣碧薇女士已脫離同居關係,彼此在社會上的一切事業概由其個人負責。
聲明了自己與蔣碧薇已無聯繫後,他便委託好友沈宜甲前去提親。
然而孫多慈的父親打了他個措不及防,沈宜甲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,直接給攆了出來。
原來是當年蔣碧薇給孫多慈父母寄去的書信,讓二老對徐悲鴻一個已有家室,卻仍然和他們女兒有聯繫的男子心生不滿,此次更不會答應答應他的提親。

孫多慈自畫像
孫家原是書香世家,這種受人指責的追求愛情的行為更是讓人不喜。
孫多慈多次勸說她父親無果,只好對徐悲鴻說讓他再多給一段時間,一定會有一個滿意的答覆。
徐悲鴻面對態度堅決的孫多慈父親感到無可奈何,之後孫多慈一家前往浙江麗水後,滿心沮喪的徐悲鴻也受邀前往印度講學。
那是個硝煙四起,朝不保夕的時代,世事難料,更何況是愛情。
戰爭的帷幕拉起,讓書信往來都成了一種奢望,兩人的聯繫便這麼漸漸斷了。
等到徐悲鴻回來之時,孫多慈已經嫁於當時的浙江省教育廳廳長許紹棣為妻。
許紹棣與徐悲鴻年齡相當,只不過他已是喪偶,膝下撫養了三個女兒。他對孫多慈也頗為寵愛,事業上也給予了妻子很多幫助。

孫多慈、許紹棣及孩子
後來在他的支持下,孫多慈還在台北和香港成功地舉辦了個人畫展。
事後,表妹陸漢民看到她和表姐夫站在一起,頗為和諧的模樣,便私下裡詢問她道:「表姐,你對這樁婚姻滿意嗎?」
孫多慈苦笑一聲:「滿什麼意啊,能有什麼辦法呢?」
「那你還想著徐先生?」
孫多慈乍一聽到這個名字,愣了愣,爾後嘆一口氣,似乎眼前又看到了那個住進她心中的男子:「唉,這是一輩子的事情啊!」
可她已經嫁為人婦,事成定局,又有什麼辦法呢?大概是此生無緣,只得道一聲珍重罷了。
1945年,走出感情糾纏的徐悲鴻與廖靜文在重慶舉行婚禮。

徐悲鴻與廖靜文
得知消息後,孫多慈沉默良久,最終還是寄去了一幅紅梅圖道賀。
畫上題道:「倚翠竹,總是無言。傲流水,空山自甘寂寞。」